1910年6月江姨太回了福州,7月严复回上海休假,9月返北京到学部销假,觅妥西城太安候胡同新屋,准备接朱明丽夫人及孩子们由上海迁居北京(《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一百九十二)


 19106月江姨太回了福州,7月严复回上海休假,9月返北京到学部销假,觅妥西城太安候胡同新屋,准备接朱明丽夫人及孩子们由上海迁居北京(《严复的一些史实》之一百九十二)

严孝潜

19106

191065(四月二十八),本日中午,江姨太又回到北京,没有到烟台去。严复当日又给女儿严瑸、严璆写了一封信。

严复在信中讲:“接两儿信,知家中安好,甚喜。奶于廿三赴天津,在家轸处小住几天,于本廿八午又回京寓,不到烟台矣。闻娘目痛,此刻想已好了,给我问问。三哥心浮,不肯用心作文章,读书不好,汝们女孩不要同他一样。京中已下两三次大雨,颇凉,想上海天气亦不大暖也。父夜间常不能睡,须服睡药,脾胃有时好些,刻服桂粉,高子益老伯言甚有效也。

眉南不要给他瞎食,怕成病了。” (《严复集》第三册第816页)

 

191069(五月初三),本日下午四点,江姨太旋由戈升倍同,离开北京,前往天津。后又乘船到上海,摧带大女儿严瑸一块回福州。当夜,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写信。

严复在信中讲:“前得两女缄,知患眼痛不能作信,不知近日业已好否?甚为惦念。江姨干四月廿三出京,本意即行南去,到津后嘉井多事,将伊劝说一番,乃于廿八自重行到京。但回京之后,人仍是忽明忽昧,或闭且独坐,或无故自笑,或长吁短叹。昨天初二,因渠代我梳辫,时时叹气,我说:‘汝既不乐在京,何不当时即行回南,了此一番心事。’渠乃骂嘉井,并说:‘我明日即行。’于是重薪捆扎行李,至今日四点行矣。渠说这回不到烟台,系一直到沪,在沪一、两日,有船即回福州,吾亦悉从其便,但写信与嘉井,嘱其照应上船,并代付洋一百四十元与他。渠现在看似明白,实是糊涂,至于算数账目,更不清了,钱多付与彼,颇难放心也。

再者,此人虽有痰病,但其性贯,本极寡情,又脾气极其傲亢,回思自渠十五岁到我家,于今十有八年,别说现在,即汝未来之先,便是如此。在阳岐,在天津,那一天我不受他一二回冲撞。起先尚与他计较,至后知其性情如是,即亦不说罢了。至汝来后,更是一肚皮牢骚愤懑,一点便著,吾暗中实不知受了多少闲气。此总是前生业债,无何如何,只得眼泪往肚里流罢了。且与此人真是无理可讲,不但向我漠然无情,饥寒痛痒不甚关怀,即对别人,除非与渠路数对者,差不多人,亦是如此。如培南夫人,以其夫之命,时常来看;又幼固夫人,与有亲属;琴南姨太,与渠同居妾位,当我正月回申,也曾来宅问好,渠总是板着面孔,与人不交一语,使人不好意思而去。故刻下京中,严姨太性情偏拗,面目孤冷,颇出名也。因其底质本是如此,再加神经有病,愈加不可收拾,既是可气,又复可怜。细思吾命里必然有此偏财七煞,则亦安命而已。刻渠已去,吾耳目倒也干净。晚间虽然腿跳,早起虽然脾泄咳嗽,幸有丁太在此,尚能伺候。伊今日说要丁太不要戈升送,吾不肯。汝可不要挂心。细思起来,即使我老病不堪,渠亦是半路相抛而去,怎的不叫人心冷!又据我看来,伊于亲生儿女爱情,亦的确有限。袁枚诗云:‘无情何必生斯世。’我则云:‘渠这等无情,亦何必生此一对儿女耶?’可叹可叹!吾今日即算与伊永别,不但今生不必见面,即以后生生世世,亦不必狭路相逢罢了。

京城天气,此时已甚躁热,白翎、蚊子,皆已出来,吾所最怕。惟得雨乃凉,尘土亦差,恐怕伏假又须跋涉回沪。原议八、九月回闽葬埋母妻两棺,但近被钦点资政院硕学通儒议员,该院系八月二十取齐,九月初一开院,恐届时又须在此应景。葬亲大事,不识年底做得到否?心中因此很为着急也。伯玉总劝我离开上海,但近来细看各省,很有乱象;果乱,尚是上海或可勉强幸存,所以舍不得去,不然何所恋耶?儿女想都好疼。夏天吃物,千万小心!老柯未回,有病颇费事也。此问 近好

迩日车务颇顺手否?” (《严复集》第三册第764页)

 

1910612(五月初六),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写信。

严复在信中讲:“初四日快班信一封,想已接到。昨接吕二姑太缄,知吴阿二暨保人等所断赔之百五十元,尚是有名无实,阅之令人生气。兹缮就一缄与宝子观,到望交与吕二姑太,看后火漆加封,即行呈递为要。渠此案若不好好办理,吾伏假回家决与之干到底也。匆匆不多言。问姑太好” (《严复集》第三册第765页)

 

191067月间,严复曾给次女严璆写过一封信。

严复在信中讲:“儿写信甚好,父见之眼明,难得小小年纪,便肯学好如此。小弟弟不赖学否?不好哭吵要东西吃否?汝是姐姐,须得疼他,他自然不同你淘气了。娘终日在家做甚么?吕姑妈常来否?汝今现读何书?先生有讲给汝听否?儿今年十岁了,大大现预备著好东西,等儿生日带给也。

福州好姐姐有信给娘否?又及。”

 

19107

191071(五月二十五),《东方杂志》第七年第5期刋登了严复的《涵芬楼古今文钞》序。

 

191078(六月初二),今天是“小暑”,进入三伏天,开始放“伏假”。严复 在724前,离北京到达上海休假探亲。

 

1910724(六月十八),严复在上海,去拜会了郑孝胥。(《郑孝胥日记》第1265页)

 

1910726(六月二十),本日午后,郑孝胥拜访了严复,谈久之。在郑孝胥日记中记有“又陵言,北京有吏部主事王世澂者,福州人,以南洋公学高等生送至英国习法律。其人洞达,汉文亦佳,乃后起之选也。” (《郑孝胥日记》第1266页)

 

1910729(六月二十三),郑孝胥约古微、敛丞、严复吃晚饭。(《郑孝胥日记》第1267页)

 

1910730(六月二十四),在郑孝胥的日记中,记有“余尝谓季直、蛰仙,张比做官更忙,汤比当兵更苦。夏敛丞曰,须添一语曰:‘郑比出家更闲。’又陵曰,何为自苦于无人之地耶!”记录了昨天晚上吃晚饭时,他们之间的谈论。(《郑孝胥日记》第1267页)

 

19107月间,严复曾给张元济写信,提到:“大不以粹翁自营私业,致损公司为然。”(《张元济年谱》第87页)

 

19108

1910818(七月十四),筹办海军大臣载洵、海军提督萨镇冰前往日美考察海军,以严复海军宿学,欲与偕行,严复以病辞。

 

19108月底9月初,严复由上海回到北京。

 

19109

191094(八月初一),严复返学部销假。(《严复集》第三册第596页)

 

191098(八月初五),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写信。

严复在信中讲:“初到京都,天气极凉爽,昨日白露,今日转热,可怪。刻已饬戈升等四下寻屋,昨看得王公厂一所,系木厂人新盖之屋,工程草率,未经人住过,恐有毛病,故未定准。今限八月内觅妥。俟收拾裱褙清楚,便当派人往沪接眷也。

先生已到馆未?渠处吾须有另信与之,想尚肯来京,束即致送五百元,余照旧。现在学部经费极支拙,吾月薪三百银,恐难敷衍,另行想法,尚无头路,奈何!” (《严复集》第三册第766页)

 

1910911(八月初八),严复到西城四牌楼北泰安候胡同看房子。(《严复集》第三册第766页)

 

1910912(八月初九),朱明丽夫人的弟弟朱勉生来北京参加今年学部举行的游学毕业生考试,考试毕,今天来看望严复,严复不在家,未遇。

严复的外甥女婿肖鹤(叶可梁)也来北京参加游学毕业生考试,就住在严复的石附马大街寓所,这一天叶可梁打电报给时在上海的妻子何纫兰,请她尽快到北京来。

当天,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写信。

严复在信中讲:“到京以后,气体尚佳,惟枯寂耳。寄来福州两信已接到。大奶奶云中秋后到申。勉生学部考事已毕,大抵秋节可以揭晓,大势可望一等,恭喜恭喜!渠本日来过,我不在家,云明日再来也。现在四处觅屋,昨看得西城四牌楼北泰安候胡同有一所房子甚好,但戈升云城外铁门又有一幢好房子,要卖价在五、六千左右,明早拟去看再作定夺。房子定后,尚须花钱收拾。俟收拾沈(既)妥,届时想派丁、戈二仆前到上海接汝来京也。但此事总在九月耳。

昨闻谢天保言,孙家八爷已与颜庆议亲,过红即在这数日云云。此段姻缘颇好,比庆王、盛杏孙远胜,但微嫌隔教耳。家轸为卢祖华无故调开,刻已不在紫竹林车站,告假三个月,在京帮其弟培南之忙。闻培南买办很会拉点生意,令年似可无忧,但开销甚大,一月须用六百余两,至其薪水,刻不过五百两而已。我薪水不过在京三百两,江南一百,终久是靠不住的,所以甚见忧烦。处处裁减经费,即会运动亦难,况我不会运动耶!孩子们望小心照管,余不多嘱。” (《严复集》第三册第766页)

 

1910913(八月初十),朱勉生来看望严复。严复到城外铁门看房子。并将昨天写给朱明丽夫人的信,以快信寄出。(《严复集》第三册第767页)

 

1910914(八月十一),朱勉生又来看望严复。(《严复集》第三册第767页)

 

1910915(八月十二),严复写信给朱明丽夫人。

严复在信中讲:“前初十日,寄去快信一缄,想已收阅。刻新屋业已觅妥,在西城太安侯胡同,颇为轩厂,系七开间三进朝南,马号、书斋均有,大似前海大道开平局房子也。月租京足六十五两,业已付定。现时正在收拾,大概九月半边,便可派人赴沪,接你母子来京矣。沪上诸事应早些结束,黄包车急要拍卖,如一时不得主顾,即折本亦不能不看破也。我之皮蓬车,尚可设法带京,至新旧两马,应行卖出。因京寓已有青黑二马,若再添一马,喂养费似嫌太贵,但新马亦不宜太残耳。旧之人力包车,自不能不卖。凡此等事,你可即便代我作主。

闻初九、十日,肖鹤有电请大小姐来京,不知渠定何日动身?其黄包车作何处置?肖鹤现刻即住石附马大街本寓,京中差事似可定局,渠所以请大小姐早日来京者,一因凡事要与渠商量,二因我们若迁新屋,他们即接住此屋,可省无数花费也。勉生已见过两面,渠与肖鹤,大抵皆可望一等,从此皆成进士矣。可贺可贺!

大奶奶来信云:姨太月费,不能由福建银行支拨,又不肯代我经理,意避嫌疑,叫我月月寄钱,当寄与何人收付?真是苦事。此事虽在疏远戚属,乃至寻常朋友,尚肯帮忙,乃吾嫡亲子息,竟若路人,叫我如何不伤心自叹耶!我平生交友,向无逆诈亿不信之心,偏偏亲子,亲息说我疑他不廉不信,因而怪我,我真有冤难诉。大奶奶出来时,你可为我说与他知,说老翁从他过门之后,若有一次疑他于钱财上不分明,他日必不得好死也。吾平生耻于设誓,但对此子,此妇,不如此无以自明耳。可叹,可哭。

吾到京后,身体尚支撑得住,咳嗽筋跳泄泻诸症好些,药膏尚日服两茶匙,现又须煮,但前带烟灰已罄,大小姐若来,家中烟灰可先带两把应用也。外先生信一封,叫老三持呈,又此信中支条一张,计二百元,姑交你交与奶奶,托其每月付姨太四十元,谅当够用,用完再寄不误。若渠不管,由汝设法寄与吴厝可矣。事既加此,真是无可奈何。京中余事,惟孙八爷颜惠庆亲事,已于前日过红,想完姻日子亦不远也。余不多说。” (《严复集》第三册第767页)

 

1910917(八月十四),严复给朱明丽夫人写信。

严复在信中讲:“旧的包车须要带京,培南要用,祈勿卖出,切切。余语前信已及,兹不复赘。学部榜发,肖鹤中一等第四名,勉生中一等十一名,恭喜泰喜!

老三与大小姐吵嘴,渠甚气恼,汝奈何不弹压他?孩子年纪小,不知轻重,汝做娘的必不可在渠面前说长道短,使他胆大,致难管教。汝尚明白,当不至此,吾不过丁咛嘱咐而已。外与老三手谕,可交与他看。吾此数日,甚忙碌也。” (《严复集》第三册第768页)

 

1910918(八月十五),今天是中秋节,朱明丽夫人给严复写了一封信,告知“纫兰甥女与三儿拌嘴事”等。中秋节后,严复长媳和江姨太以及大女严瑸一块从福州来到上海。

江姨太在5月份回闽时,将大女儿一块带回福州。

 

1910923(八月二十),资政院召开预备会议。所有该院“议员,以次齐集。按照议事细则第五条,以抽签法匀分总议员为六股,每股推选股长、理事各一人,臣院即于是日成立。”(《清末筹备立宪档案史料》下册第646页)

 

1910928(八月二十五),严复写信给朱明丽夫人。

严复在信中讲:“得中秋日手书,读悉一切。吾到京后,精神虽惫,心境虽甚恶劣,但外面尚可支撑,毋庸远念。三儿感冒,想此时当已全愈,此时正是紧要关头,不宜使常闹病也。

纫兰甥女与三儿拌嘴事,已知道了。此自是三儿开衅生端,但既知悔,已后改了就是三。记得我在申时,大小姐已常对我说,三儿时时侮慢于他,我因徒伤感情,故未交代老三,这是我的疏忽。小孩子知道什么,全靠明白上人及时拦阻,汝当时不把他拦压拉开,任其大动唇舌,汝亦不能无错也。至于大小姐之善怪易怒,有点脾气,此是我们晓得的。医生常说,渠神经易动难安,故抑郁时多,和平时少,此是实话。对神经有病人说话,更须小心也。留学生发榜,想上海报上必已早登,兹不复赘。

大奶奶想此时已到上海,或赴南京。细宝亦已出来上学,甚好。覆渠一信,可交与阅看。惟闻江姨复出,令人毛戴,求汝面恳大奶奶,仍带回闽为祷。若复一同来京,便是促我十年寿数。老实话说,自与春间作别,业已自誓,今生不愿再见其面。因此人过不知足,过于麻木,过无情理,从前已是如此,何况今日!我年将六十之人,虽说前世今生造下种种罪孽,致令闺房之中,有许多难言之痛;且神经瞀敌之人,岂足与伊计较;但现余年无儿,实望和平过日,取了残生,不愿再遭反对,终日勃。又神经已乱之人,极易反覆,当其发作,劝慰威吓,百术俱穷,假使重复来京,我亦不能与之相见。且伊因嫌恶老爷,即老爷所生子女,亦是不爱。他日重行发作,又想回闽,则不独多一番跋涉,亦何苦遭我之钱文乎?我看一家之中,渠与大奶奶以后不知何若,此时尚讲得来,即大爷亦看他甚好。烦汝对大奶奶说,老翁别无他语,望渠当个慈善事业,家中让一间房屋,将他收养,譬如老翁弃世,做儿子息妇的,收养一个父妾,亦不算过份事。假使实在难以料理,便把渠送到阳崎,或其外家有亲人承领,乃至医院尼,均无不可。横竖我总酌量出钱,养渠一生,但断断不愿再见其面而已。非不知难为两个儿女,他日长大之时,必当痛怪其父,但此亦无法,凭著他们的心罢了。

刻太安候胡同房子,业已付定六十五两,正在收拾,重阳前后计当派丁、戈两仆赴沪搬家。此信到时,望汝即作数行见覆。若使江姨必来,则吾家眷宁可不搬,房子宁可退还赔定,我一生凡事和,然到断决时,则绝对的固执也。此意汝其知之。余俟下信再说。” (《严复集》第三册第769页)

 

这一年,在严复的家庭生活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严复与江姨太分居。本年3月间,江姨太在北京不知因何受到惊恐,目神甚直,情思昏迷。呌家人打电报给时在上海的严复,要他返京。严复返京后,为她治病,不甚见差,“旧病大有复发之意”,5月江姨太与严复爆发了“大冲突”,几经周拆,最后,江姨太在6月就离开北京,回福州老家,严复按月付给她生活弗40元。不过江姨太在中秋节后,又随严复大儿媳来到上海,9月底严复立即写信给朱明丽夫人,求她“面恳大奶奶,仍带回闽为祷”,并表示“自与春间作别,业已自誓,今生不愿再见其面。……假使重复来京,我亦不能与之相见。”甚至在信的末尾还特别提出“若使江姨必来,则吾家眷宁可不搬,房子宁可退还赔定,我一生凡事随和,然到断决时,则绝对的固执也。此意汝其知之。”从信中严复提及的对江姨太的种种看法,看来严复与江姨太的感情是彻底的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