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殖崇拜与阴爻阳爻的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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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虽说伏羲氏始作八卦，但是，在八卦形成之前，却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期，在这一时期，为了生存和自身的繁衍，也由于人的本性，有一种现象被人们长期地周而复始地观察与记忆。这种记忆沉淀在人们的头脑里，并一代一代地传承与加强。这一现象，就是性现象。八卦的基本符号阳爻与阴爻，正是对男根女阴的模拟，它是对性现象长期观察与理解的结果。
关键词 生殖崇拜 ；阴爻阳爻 ；性现象 ；
一
1923年，著名学者钱玄同首先提出：“我以为原始的易卦，是生殖器崇拜时代底东西：‘乾’‘坤’二卦即是两性底生殖器底记号。”后来，历史学家周予同也撰文指出：“《易》的— - - 就是最显明的生殖崇拜时代的符号。— 表示男性的性器官，- - ；表示女性的性器官。”1928年郭沫若进一步解释说：“八卦的根柢我们很鲜明地可以看出是生殖器崇拜的孑遗，画一以象男根，分而为二以 象女阴，所以由此而演出男女、父母、阴阳、刚柔、 天地的观念。” 赵国华也认为八卦的根源在于史前初民对生殖的崇拜。
这些学者的观点，都指明一点，阴爻 - -阳爻—的起源于生殖崇拜，是对男根女阴的模拟。我以为这是符合客观事实的。
二
“越来越多的考古材料向人们证明，人类历史上曾存在一个旷日持久的生殖崇拜时期。欧洲旧石器晚期，从比利牛斯山到顿河河谷出土的石质或象牙圆锥妇女像，一律具有乳房高耸、臀部浑圆、阴部突出的鲜明特征。中国新石器时代辽宁红山文化大型祭坛的无头孕妇像也刻意表现乳房、女阴等生育部位。最近在宝鸡发现的仰韶文化晚期遗址中，也出土了造型逼真的男性生殖器官模型，而新疆呼图壁县发现的世界罕见的大型生殖崇拜原始岩画，图中男女人物或衣或裸在交媾情态中翩然起舞，反映一片盎然的生命情趣。”［1］从地下发掘的考古资料看，也有生殖崇拜的遗迹。《易经·系辞》说包羲氏始作八卦，包羲氏时期，属于中国原始社会新石器时期，与考古发掘出的仰韶文化中半坡氏族文化相似。著名学者赵国华对半坡彩陶上的鱼纹作了研究，他对半坡彩陶的几乎全部抽象鱼纹包括人面鱼纹都做出了识别，找出了抽象鱼纹运用三角形、菱形、斜线、平直线表示鱼的数量的方法及演化规律。认为半坡彩陶上的的鱼纹并非所谓图腾符号，而是女性生殖器的象征。半坡的这些鱼纹彩陶是神圣的祭器，原始先民以鱼为神，实质是生殖崇拜。
从语言文字中也可以看到生殖崇拜的痕迹，“大量的文献和考古资料证明，华夏先民的生殖崇拜，大致有这样一个过程：从崇拜女阴、女性，到崇拜男根、男性，再到崇拜男女的结合及生育。在这个过程中，先民们因崇拜而注意其形态特征，寻找其象征物，继而用文化的手段给予写实式的再现或抽象的表现。这一切，都不免渗透到先民对汉字的创造之中，影响了若干汉字的构形表义。”［2］这里仅举较为典型的“也”和“且”两个字予以说明。
“也”字是文言文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字，是语气助词，然而“也”字的最初意思，就是女性生殖器。《说文解字》说，“也，女阴也。象形。”在甲骨文和金文中，“也”字的字形就象女阴的形状。“这个意义，今天的人已经不再使用了，但造字构形本身，却反应的是上古原始先民对女性、特别是女性生殖器的崇拜。关于这一点有一个印证的例子，蒙古族民间至今在表达惊喜情感时，还常常用女阴的称谓‘乌特格’作为感叹词，这与‘也’字在汉语言中被借用为语气助词如出一辙。”［3］
“且”，在甲骨文金文以及小篆中，皆象男根形。“从出土的石祖、陶祖可知，‘且’即是先民崇拜男根的产物，由对男根的崇拜发展到对男性先辈〔即祖宗〕的崇拜，‘且’即‘祖’的初文。”［4］根据造字原则，“祖”字，示”在左边为神祇，“且”在右边为男根，合在一起，便是以男根祭神之意。我们看到古人祭祖的牌位，你会发现它的形状就是一个典型的“且”字。
《周易》中，有许多关于生殖崇拜的描写。
在《周易》八卦中，乾为天，为父，为男，而构成乾卦的基本符号为阳爻—；坤为地，为母，为女，而构成坤卦的基本符号为阴爻 - - 。从《系辞下》中“‘男女构精，万物化生’出发，很清楚地看出，《周易》八卦是把阳爻—当作男根，把阴爻 - -当作女阴。”［5］
“《周易》在阐述阴阳变化万物的过程中，将性器官和性行为用作比喻，深刻地反映了生殖文化的内容。所谓阴、阳，所谓乾、坤，以及（—）、（— —）两爻，都是男女性器官的象征。正如《周易·系辞》所说：‘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
在六十四卦中，还有关于男女交媾的卦画，直接描述性行为。
《周易·系辞》说：‘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
《周易·乾·彖》：‘云行雨施，品物流行。’
； ； 《周易·咸·彖》：‘天地感而万物化生。’
； ； 《周易·归妹·彖》：‘天地不交而万物不兴。’
； ； 《周易·系辞》：‘刚柔相摩’，‘屈信（伸）相感而利生焉。’
； ； ；这里的‘动也直’、‘动也辟’、‘云雨’、‘感’、‘交’、‘相摩’、‘屈信（伸）相感’等都是对男女交媾的描写。《咸卦》还对男女性生活的过程进行了生动而详细的描述。”［6］ ；
； ； 从以上我们可以看出，在八卦形成前的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内，都存在着生殖崇拜现象。
三
那么人们不禁要问，原始先民为什么会有生殖崇拜的倾向呢？
； ； 生殖崇拜有多种原因。
第一，生殖崇拜起源于对性器官的长期关注与理解。对男女性器官的关注，在人类的早期就开始了。人类的早期，曾经历了一个很长的裸态生活时期。他们生活在丛林中，靠采集捕捞狩猎为生，当时服饰还没有发明，无论男女老幼皆赤身裸体生活在丛林中，他们使用打制石器，采集植物的果实，挖掘植物的块根和狩猎动物。由于人类直立行走，原藏于人体下面的性器官便暴露了出来。性器官是人身上最薄弱的部位，一旦受到外力的撞击可能就有致命的危险。在采集捕捞狩猎的过程中，人们不得不时时防备着。既使这样，也免不了受到外界的伤害，以及昆虫蚊蛇和兽类的侵扰等等。当时人们从事的活动基本上都是维持生计的，寻找食物和保护身体尤其是性器官，是他们最为关键的事。对性器官的关注，成为当时人们周而复始的关注对象。
最初的服饰就与对性器官的关注有关。长期关注性器官的结果，就是寻找保护的方法，人们利用猎获来的兽皮、树叶、树皮、羽毛等围在腰间，以保护性器官不受伤害，这样就诞生了最原始的服饰——裙子。《说文》称之为市。《说文·巿部》“市：韠也。上古衣蔽前而已，巿以象之。……从巾，象连带之形。因其最初用树叶制成，故‘市’字孽乳为芾。”［7］服饰的产生，最初只是为了保护性器官的需要，“而这种完全出于实用的考虑，正是人类衣服和装饰产生的主要动因。至于为了遮羞或美饰则是后起的想法，是在人类形成了道德感、性羞耻心与审美观才产生的。”［8］
第二，除了保护身体以外，原始人对大自然以及自身的许多秘密愚昧无知，性交的愉快、妇女的怀孕，从妇女腹中生出一个新的生命。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自身性行为与生殖现象令他们疑惑不解，对此充满了神秘与崇拜。
第三，更为重要的是，原史先民通过生殖崇拜以祈求人口繁盛。
随着农业成为社会生产的主要部门，掘井技术还没有发明。河流两岸地势开阔平缓灌木稀少利于农业生产，为了生活取水方便也为了不被洪水淹没，原史先民被限制聚居在离河流不远的台地上。［9］比如半坡居民就聚居在浐河东岸的台地上，他们的房屋为“半地穴式房屋”，有方型而多为圆型，屋顶铺以茅草。半坡遗址有一种特有的陶器，叫作小口尖底瓶，它是半坡人汲水的工具。半坡人的生产工具为石器，春天用石斧等砍伐石器砍倒树木，芟除杂草，并放火焚烧地面的残余物，再用石铲翻掘土地，石锄和尖木棒挖穴种粟。到了秋天，半坡人用石镰或陶镰收获庄稼，把粮食储藏入公用的窖穴中。如果需要食用这些粮食，就把它们用石磨盘、石磨棒脱皮碾碎。半坡的制陶业很发达，人面鱼纹彩陶盆和小口尖底瓶是其典型的代表。
原始人类生存环境恶劣，生产力低下，从事农业生产、捕捞、狩猎需要更多的人手。只有更多的人口，才能扩大再生产，才能对抗兽类的侵扰和威胁，从而获得维持人类生存的食物和其它必须品。其次氏族、部落等群体间的争斗或战争，也必须保持并扩大人口，加之，当时人类寿命短生育能力低，而死亡率高。总之，原始人类面临着各种各样的伤害，因此需要更多的人来抵抗灾难。
因此，我们不能用现代性观念的眼光去看待古人类的生殖崇拜。正如赵国华所说，“原始社会的生殖崇拜既与性交无涉，也不是色情，更不是淫荡。它深刻反映了一个绝对庄严的社会意志——作为社会生产力的人的再生产。”［10］ “生殖崇拜的现象是表现性，其深层涵义是人类自身的生产问题，亦即人口问题。”“人口问题在原始社会生活中成了关系到人类社会能否延续的大事。社会的这种迫切需要，导制原始人类产生了炽盛的生殖崇拜以及生殖崇拜文化。”［11］
其实生殖崇拜这一事实本身，就告诉我们，当时人们长期关注的现象不是别的，恰恰正是性现象。正是在长期对性现象的观察中，才产生了阴爻 - -阳爻—。阴爻 - -阳爻—，是对男根女阴的模拟。
四
张晓雨 在《〈周易〉卦爻起源新解》一文中说：“用历史唯物主义的观点来分析当时古人对阴阳的理解，应该起源于人们对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的关注与理解。什么现象在当时最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呢？这无疑是太阳。”因此，他认为“光线是卦爻产生的起源，太阳的有无也是人们对阴阳的原始理解。” “光线‘—’代表白天，代表阳，一条断开的光线‘ - -’代表夜间，代表阴。”［12］我们不妨把此说称为“光线说”。
实际上，这一见解，已超出了当时人们的观察范围，而是站在现代人们的观察范围内，去解释当时人们观察的现象。当时原始人类过着同野兽差不多生活，时时受着大自然和其它动物威害的严重威胁，根本没有那样的雅兴去关注欣赏太阳，更不可能由太阳光线而创造出阴爻 - -阳爻—。但是有一点张晓雨说得非常好，这就是，阴爻 - -阳爻—“应该起源于人们对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的关注与理解”。
对阴爻 - -阳爻—的起源，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说法，仇仲谦在《周易起源上》一文种列举了十种，它们是：
⑴，男根女阴说；
⑵，竹棍说；
⑶，图画文字说；
⑷，日月之象说；
⑸，结绳说；
⑹，模龟兆说；
⑺，土圭测影说；
⑻，月象盈亏说；
⑼，八索之占说；
⑽，数字说。［13］
除男根女阴说外，其它几种说法，单从表面看，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都不是原始先民对“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的关注与理解”，都不是阴爻阳爻产生的直接原因。之于其它说法比如太阳光线说，那更是超出了当时人们观察的范围，站在现代人们的观察范围内，去解释当时人们观察的现象。
其它几种说法，从时间上看，它们比生殖崇拜现象要晚得多。其次，性现象，是原始先民脱离动物界以后，一直关注与理解的“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更为关键的是，性现象的关注与理解与人类的生存与繁衍紧密相连，生殖崇拜与祈求人口繁盛有关。对此，赵国华解释说：“从表象来看，因为鱼的轮廓，更准确地是双鱼的轮廓，与女阴的轮廓相似。从内涵来说，鱼腹多子，繁殖力强。当时的人类还不知道女阴的生育功能。因此，这两方面的结合，使生活在渔猎社会的先民将鱼作为女性生殖器官的象征。这表现了远古人类的一种模拟心理，表现了他们对鱼的羡慕和崇拜。在万物有灵观念的引导下，远古先民尤其是女性，希望对鱼的祟拜能起到生育功能的转移作用或加强作用，即能将鱼的旺盛的生殖能力转移给自身，或者能加强自身的生殖能力。为此，应运诞生了一种巫术礼仪——鱼祭。半坡那些精工特制的彩陶，便是神圣的祭器。原始先民以鱼为神，实质是生殖崇拜，以祈求人口繁盛。”［14］
因此，我们千万不要用现代的性观念去推测生殖崇拜，因为在原始社会不存在固定的婚姻与家庭形式的条件下，男性不关心也不知道自己的后代，而分娩对女性来说是十分痛苦的。对个人来说，生育并没有什么价值和乐趣。生育、祈求人口繁盛，才是当时人类为了生存和自身延续发展的社会需要。
我们应当知道当时人类所处的阶段，生产力极其低下，人类体质的发展状况和人类的生存环境，制约了人们的观察范围，把人们的视野限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人们关心的只是自已的生存。
为了同大自然的威胁作斗争，为了同野兽的威胁作斗争，需要大量的人口。由于生产使用的都是石器工具，垦荒种植也需要大量的人口。氏族部落间的争斗与战争也需要大量的人口。但是当时人的生育率低，而寿命短死亡率又高。因此，为了生存，必须要有大量的人口。而人口来源于人类自身的生殖能力。因此，就产生了生殖崇拜与生殖崇拜文化，生殖崇拜的实质是祈求人口繁盛。性现象，是当时不得不关注的现象。
从另一方面讲，正如孔子所说，“食色，性也。”是说饮食和性欲都是人的本性。因此，既使用现代性观念去理解原始人类的性观念，“性现象”，也是当时人们，关注与理解的“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
傅道彬认为，“生命在文化中找到了表现的形式，文化在生命里获得了存在的意味，最文明最现代的文化形式，隐藏最古老最深刻的生殖崇拜内容。这种在文化的形式里表现的生命崇拜的意味，就是生殖文化。”他又说，“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中一直躁动着生殖崇拜的精神。”［15］是的，比如曹雪芹的《红楼梦》，就是一曲女性的颂歌，其深层结构无不躁动着生殖崇拜的精神，只是用文学形式隐晦地呈现出来而已。河南方言中，有一个形容人力气大的具有赞美意义的词，就叫作“性”，更露骨的就是云南剑川石窟群佛雕像中的阿盎白，现在依然受到善男信女的膜拜。这一切都表明，现代文明中或隐晦或明显也躁动着生殖崇拜的精神。因此可以说，自从人类脱离动物界直到现在，性现象，一直都是人们关注与理解的“固定的周而复始的”现象。
； ；《易经·系辞下传》 曰：“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 仰则观象於天， 俯则观法於地，观鸟兽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阴爻 - -阳爻—，正是“近取诸身”的结果，它也成为构成八卦的基本符号。
因此，郭沫若等学者的观点是符合客观事实的，阴爻 - -阳爻—的起源于生殖崇拜，是对男根女阴的模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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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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