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漆工胡师傅（1）：一个有文化的农民工

2017-10-25

住宅装修是个麻烦事儿。别人家尤其是邻居家的装修对自己更是一件麻烦且危险的事儿。我们楼上那家装修豪宅，已经过去快半年了。两个月的暑假我们一直在外面避难，学期开始后不得不回家，但大部分白天，也不敢呆在家里。噪音骚扰也就罢了，尘土飞扬也就罢了，有一天忽然发现，客厅天花板上黄了一片，还有黑色的斑点。阳台天花板更是厉害，黑乎乎一长溜儿。先还只在一个角上，后来蔓延到半个天花板。装修工头同意“帮忙修复”，我自己出工钱，还得等他们的油漆工进场。油漆工小胡倒是个好人。他愿意帮我把由于楼上装修破坏的几个地方修复，还答应将以前漏水弄坏的另外两个阳台都修一下。我只给他出工钱，材料由工头负责。

胡师傅干活的时候，我就站在边上陪他聊聊天。胡师傅是湖北武穴人，今年三十四岁。他有三个孩子，前两个是女儿，第三个是儿子。他说，如果第三个还是女儿，还要生下去。农村就是这样，重男轻女；没有儿子，香火就要断了。这可是大事儿。多生一个孩子，都多一份生活负担，而这些负担，全都压在他的身上。不过，胡师傅说，想着是为自己的孩子辛劳，再苦也不觉得。

聊着聊着聊到了到云南。说到云南的风土人情，旅游景点，还说到腾冲，远征军，滇缅公路，飞虎队，澜沧江，等等。甚至还说到了滇军，云南讲武堂，龙云，等等；说到松山战役，龙陵战役，等等。我问他是不是读过余戈的小说，他说读过一些，不过他是在手机上读的，断断续续，只记得一些片段。我说，小胡师傅你真了不起啊，白天工作这么辛苦，晚上还学知识，真是难得。

胡师傅说：“家人不在身边，一天干完活就没什么事儿。读点东西，长点知识总是好事。至少不是坏事。我也不会别的，也不会打牌，也不会唱歌，还不会抽烟喝酒。再说，那些东西费钱，也没什么好处。挣点钱不容易，不能随便糟蹋。读点东西，心里踏实，也算是休息。长点知识，眼光就会开阔些。再说，以后跟孩子们在一起，说不定还可以教一教他们。总不至于一问三不知。”

看我连连称是，胡师傅谈兴提起来了。“我以前也读书，读读小说，杂志之类的。那时候年轻，不找点事情做做，真是很无聊，很难受，也很容易被朋友老乡引去做无聊的事情，比如打牌之类。我是老实人，不图发那种财，别人也别想发我的财。因此有空我就读读书，看看杂志。读书的好处是，你可以反复地读，直到记住。所以，读书获得的知识比较深入，比较有系统。后来有了智能手机，我就不怎么读纸质的书了，主要是在手机上读小说，读新闻。通过手机学习，获得知识很快，很丰富，但是有个问题，从手机上获得的知识都是随机，零散的，不系统的。读书是读一本是一本，看手机是看多少都是零零碎碎的。”

说着说着说到中日关系，说到钓鱼岛；又说到南海，说到中美关系；又说到俄罗斯，说到俄罗斯占领中国领土，甚至还说到海兰泡事件……说着说着，我都跟不上他的节奏了。胡师傅一边说话一边干活，说话一点不影响他干活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