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佛跳墙（一）
文/张从忠
我的表弟叫张合肥。表弟，长着一张和蔼的脸，眼睛虽不是太大却有一种让女人眷恋的神采；最值得圈点的地方是丰满圆润的大鼻子，据说这种鼻子是稳重、内敛和为人厚道的象征；这种面相的人，拿香港风水大师的观点看：“天庭饱满”代表这个人聪明睿智、观察力强，凡事谋划在先，有创新的魄力。
你问他为什么能在华为混的风生水起，他笑说：“我从17岁参军，36岁进入华为工作，我只学会了二样东西：一是做佛跳墙，二是像做佛跳墙一样干事情。”
1995年，24岁的张合肥从海军工程大学毕业，他被分配到海军某信息化师的一个仓库，担任见习排长。在上级领导的印象里，这个位于温州附近雁荡山“茶岭仓库”的兵特别牛，牛就牛在这里没有新兵全部都是资深老兵。比如，这里的老领导被提拔以后，上级派遣了一位上尉担任仓库领导。第一次晚点名，十几号人的单位，稀稀拉拉的才来了七八个。年轻的上尉瞪着眼问，其它人呢，没一个人应声，过了老大一会，一个老兵才慢悠悠地拖着广东方言说，“都散步去了，还没回来呢！”上尉顺着说话的声音去打量过去，发现有个老兵竟然靠着墙正不慌不忙的修指甲。上尉当时心里暗想，“这单位可真是藏龙卧虎，我得小心点了”。果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这个小小的仓库就走马换灯似的换了三任领导，第一位就是那个喜欢瞪眼的上尉，他曾经雄心勃勃，妄图指点江山，结果是折戟沉沙饮恨而去。第二位是个技术少校，给人的印象是和蔼可亲，一脸笑容，他试图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结果还是涛声依旧，无功而返。第三位是一个刚从海军指挥学院毕业的红牌学员，他初生牛读不怕虎，刚来，就翻出条令条例，意欲铁腕加高压，重拾旧山河，结果搞的大家怨声载道，他自己也鬼哭狼嚎。三任领导走了，第四个会是谁呢，大家翘首期盼，左等右等。结果等来的却是一个肩膀上佩戴上士军衔的兵。他一米七五左右，长的挺结实，短短的头发，显然刚刚理过。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着动人的光芒，他的目光，挨个从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他说：“我姓司徒，名勇！上级安排我来仓库担任班长，大家以后叫我阿勇吧，希望我们能相处的愉快！”这话刚一说完，他自个脸就红了！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上级这次竟然派来了个兵。兵管兵！看你们还能闹到什么程度！
也许管理者与被管理者永远是一个矛盾，官与兵之间的较量是无处不在的。那时候，这一群老兵，真不知道从哪儿借来的胆子，可能真是无知者无畏吧！根本不把那些所谓的小领导放在眼中。没过多久，这位阿勇在给老兵们安排任务的时候，往往还要先看老兵的脸色。也许来到这里的人，都有点破罐子破摔吧，试想，一个守仓库的后勤兵还能有多大前途呀？每个人就盼着早点退伍回家。
在中国的历史上，在中国象棋的棋盘上，卒子的作用不可小视，卒能攻心，卒能灭将。过河卒子赛过车马炮。在两军对垒中，卒子的战斗作用和功绩非同小可。人们对卒子的褒奖和赞赏，实际上是对勇士牺牲精神的礼赞。在中国兵营这盘棋上，士兵的位置也同等重要。一个简单的问题是：“如果没有了兵，你这个严肃高明的指挥官，还有意义吗？”
不久，老兵们为了逃避查岗，就偷偷的给阿勇班长的喝水杯里下安眠药，结果造成司徒勇大睡了二天，醒来以后由于他没有将此事捅出去，老兵们就也不好意思再折腾他了，但是，仓库管理仍然是混乱不堪，老兵们对未来仍然不抱任何希望。
张合肥来上任是由司徒勇一个人开车，一大早将他从温州火车站接到仓库的。一路上，司徒勇提到这群老兵中广东人和广西人占大多数。到了仓库，张合肥对司徒说：“我过去在通信团当过火夫，我们就先到食堂，看看晚上能不能给大家做个‘佛跳墙’吃。”
司徒咽了一大口口水说：“这，你都会做？请问，我能做点什么吗？”
张合肥问：“你的枪法怎么样？”
“我的枪法很准，就是没有子弹了。”司徒说。
说到子弹，张合肥想起自己在团部食堂的日子，枪更象是一种道具，而子弹张合肥却悄悄攒下了六十多发。而这个海军仓库地处深山，领导们很少来，是山高皇帝远。没事的时候，老兵们就扛着枪四处打猎。看到树上的鸟儿举枪就打，所以，他们最缺的是子弹。
张合肥嘿嘿一笑说：“我们真不愧是一对褡子，我枪法不行，但我有子弹。”
司徒快乐地挥了挥拳头，立正说道：“请首长指示。”
张合肥说：“你召集一下人，我们分成三个小组（执行任务的除外）：打猎小组由你指挥，争取打上几只野兔或者野鸡；捕蛇小组让‘老广州’指挥，争取抓几条蛇；烹调小组由我指挥，负责制作佛跳墙。”
张合肥上任的第一个晚上，他就和这批老兵一起用打来的野鸡、野鸭、野兔、蛇、竹笋、石耳、各种菌菇、豆制品以及蔬菜制作出了一种广州口味的“龙凤佛跳墙”。其实，这道菜是张合肥精心打造的一座与广东老兵的友谊桥梁。
广东人是中国人中最复杂的一群，身材比较矮小，颧骨突出，目小深陷，鼻扁阔，唇厚而翻。广东人是海洋的族群，头脑灵活，富于冒险性和开创性，敢为天下先；他们对空洞的理论不感兴趣，也没有工夫空谈哲理和人生；他们人人都为了金钱而忙忙碌碌，整日东奔西跑；北方人是先思考后行动，而广东人是先行动后思考。但广东人有一个特点是和张合肥一致的，他们最关心的是“吃”。他们什么都敢吃，蛇、老鼠、狗、猫、蛆、禾花雀、禾虫、穿山甲、出果子狸以及各类人们想不到的食材。
一大锅“龙凤佛跳墙”征服了全体老兵的胃，美食公关奏效，该转入正题了。经过七嘴八舌的议论，大家达成了一致意见——从明天开始整顿军务，改善生活条件。起初，这些老兵们半夜换岗也是醒不来的！但张合肥和司徒就轮流值班，打着电筒硬是把老兵一个个拉到哨位上。然后自己也不睡了，也不批评你，也不给你讲保家卫国的大道理，就是和你谈心、聊天。
最终，这位见习排长以他的朴实和真诚赢得了老兵的爱戴。是他慢慢的帮助老兵找回了久违的荣誉感，让他们知道仓库兵绝不是孬种，不能自我放弃。他们开始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了。修整河坝，引来泉水，浇地种菜。砍来竹子，编成一个个小兔笼，用省下来的伙食费，他们买了十来只小兔子，每人认养一只。看谁的长的快。他还给上级打报告，洋洋洒洒，重申加强警卫力量的重要性。在他的努力下。上级竟然给他们发了整整五箱子弹。他规定五公里谁能十六分钟拿下，就奖励谁一百发子弹。这样一来，早晨再也没有人愿意睡懒觉了。空旷的山谷里又一次响起了属于军人特有的雄壮的口号声。他带着老兵们打军体拳，拉单双杠，加强体能锻炼。没有一个人愿意落下，那段日子，大家好象干什么都是劲头十足。总之，见习排长张合肥的到来第一次把这十几号人的心紧紧的拢在一起。那一年的八一建军节，他为了让首长对这个仓库重视起来，树立官兵的集体荣誉感。提前打电话给山下，邀请师后勤部长到山上与老兵们一起过节。八一那天下午，部长果然还就来了，还带着副参谋长。看着老兵们训练有素的擒拿格斗。吃着他们亲手做的“龙凤佛跳墙”。喝着我们从山沟里引来的矿泉水，部长的脸上笑开了花。部长说，兄弟们，你们不容易。都是好样的！部长回去后。大笔一挥，就奖励了他们一千五百块钱。这钱，在当时可算是一笔巨款，张合肥给每人买了一身运动服，包括鞋子。剩余的钱，分成两批，他们在温州的饭馆里，大吃了一顿。为什么要到饭店里吃？第一次是给阿勇送行，阿勇到海军工程大学学习；第二次是因为这个海军仓库撤销，给全体退伍老兵送行。表弟是最后一个离开仓库的，他被调往海军某通信团担任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