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届三中全会在即,383方案初稿公开已经惹得沸反盈天,尽管笔者通过出台其中金融改革手稿的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官员那里了解到,方案不过是框架而已,但是从网络发布的各版本具体细节及银行系统经济学家的演说和鼓动方面来看,总结出所谓金融改革的几大具化内容来:
一是推动民间金融大发展和网络金融崛起,以市场化打破银行业一家独大,以“无差别”商业行为的大金融泛金融概念代替目前的“垄断金融和通道金融”的收租行为;
二是利率市场化从“隐蔽二线'走向‘先锋一线';
三是资产证券化“山雨欲来风满楼”;
四是资本项下可兑换“犹抱琵琶半遮面”;
五是放开外资准入“此处无声胜有声”。
整体来看,如果此五项最终会成为改革归宿的话,网上一片口诛笔伐则是及时之举。因为如此狂飙突进,其结果不是拆除了金融的栅栏,而是引入了金融的洪水;不是释放了更多的金融资源服务于实体经济,而很可能是点燃了金融的烈火,火烧了主体经济的连船赤壁。
但是,面对一片讨伐之声,笔者认真探寻其中观点,却少有明晰的论点和透彻的说理,往往大而化之,情绪化多于理性声音。比如有网络大V说:国有银行本来就过度放贷,这样货币超发越发严重,私人银行本来就是多余的,我国相关的制度还不健全,储户的风险巨大云云。国有银行过度放贷了吗?所有的银行都是不得不按照存款准备金制度的监管原则来放贷的,并不存在过度放贷行为;货币超发与银行放贷的关系到底多大?业内人士应该知道,中国货币超发是财政透支和强制外汇结算的结果,与放贷的关系并不是很大;私人银行多余吗?也许是多余的但是私人金融则不多余,中国私人金融的不足,导致创造了中国工业总产值60%、利税40%、就业率75%以上的民营中小企业嗷嗷待哺,普遍挣扎于银行信贷匮乏、金融服务滞后、时刻处于生死存亡一瞬间的原生态竞技场上。国际市场上中国民间银行匮乏,还导致人民币国际化步履维艰。中国商品虽然如蚂蚁搬家遍布世界,但是中国的银行业却受于体制束缚,基本缩在国内市场,难以为中国商品的交易话语权搭桥铺路,被动承受人民币升贬值的落差与损失。
那么,此五项“最终改革归宿”到底存在哪些风险?风险产生缘由是什么?笔者结合具体实际做一些简单分析,以供深入思索,共同探讨解答之道。
正象北金所熊焰所言,中国银行业没有经过市场化的过程,而是直接从政府的大一统计划经济中衍生而来,就好像没有经过一二层的地基铺垫而直接建了第四层楼的奢侈结构,银行业俨然如政府行政系统的秘书班子,存在先天的市场养分不足。而笔者则认为,不仅仅是银行业如此,中国的金融业何尝不是一种从上而下“市场垂范”?中国的整体经济难道不也是这样一种从上而下自我解甲的过程吗?但是,为什么整体经济的自我解甲解负,发展到今天却变成了自我解剖的“放血”行为?既无战略又无策略的“摸着石头过河”之路还要走多久?改革开放30年,枝繁叶茂的同时也水淹良田,国家付了相当的学费,总算明白了在庄家面前甩牌巨赌可能造成的种种后果。金融是经济的血液,血液出病则全身俱损,因而金融改革的方式和途径,就再也由不得饕餮巨赌了,慎重审视是改革决策者应尽的责任。
对于第一条,降低金融行业的准入门槛以及推动民间金融的发展,笔者总体上是欢迎的,但是对民间银行业的放开笔者持有谨慎观点。发展民间金融最大的问题不是民间金融存在即风险,而是如何规避民间金融的信用风险。中国金融资产160万亿,而以国有为主体的银行业占到了80%以上的份额。但是中国银行业虽然十多年来在上市治理和机制改造方面卓有成效,但却始终难以解决服务对象主体头重脚轻和首尾两端的状况。从服务于大中型国企一头发展到服务于大中型企业和个人信贷两翼,占有中国企业总数90%以上的中小企业实际上是被银行业淡出了信贷的视野。究其原因,中小企业信用问题及资产不足问题是表外“面子”,而银行业对中小企业的灵活通彻的经营规则以及瞬息万变的商业机会整体性的不适应和不同步才是根内的“里子”。银行宁愿通过代理基金信托发行理财产品等收取通道费用,也不愿赚取中小企业难啃的“鸡肋息差”。
但是,当今世界的产业环境却是蚂蚁绊倒大象的环境,层出不穷的中小企业代表着最新商业模式和最先进的生产力,是创新的主体、就业的依托、和国家经济的未来,而民间金融恰恰可以弥补中小企业金融短缺的空白。民间金融以不同于国有银行的勤勉敬业、挖地三尺、见缝插针的先天特质,在专业细分市场领域可以发挥独特的优势,极大地迎合了中小企业快捷、便利、灵活到位的金融服务需求,从而使民营企业随时找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支点,抓住机会迅速做大做强。因此发展民间金融既是时代所驱,也是改善中国金融生态环境的现实选择,政府要做的不是将民间金融象国有金融业一样刚性监管起来,而是如何把控专业人做专业事的门禁,引导社会舆论关注民间金融信用,同时可以参照信托业监管方式,建立风险一票否决制,以及探索风险储备金制度等等。
诚然, 国有银行业的养尊处优可能造成自身的竞争力惰性,但是金融环境的严重扭曲是中国资本市场的不完善、不健全以及民间金融稀缺导致,而绝不是国有银行的原罪。恰恰相反,国有银行对于中小企业的不敢涉及,是出于对资产管理风险的慎重考量,以及由于体量巨大成本不菲而难以象风险投资公司一样对中小企业做尽职调查。而随着国有银行机制的逐渐转化和外部竞争的加大,对于中小企业的信贷会越来越多,比如北京邮储银行就已经习惯了主动深入商圈去做调查了解,甚至可以对没有任何会计报表的商业群体进行信用放贷。
但是,以发展民间金融为口实,一些专家学者对国有银行业班门弄斧的大力渲染的“改造”手段,却不得不令人大跌眼镜。比如网络风行的以存款保险金制度代替国有银行业的刚性兑付本息制度、以及股改国有金融业及实行破产清算制等。
发展民间金融并不意味着国有金融业需要退出历史舞台,民间金融的专业专务、灵活快捷与国有金融的稳健守成、优势垂范并无矛盾。犹如树冠与主干,相互依托和补给才能自成一体,如果将主干都人为地拆成枝叶,以无关竞争来优胜劣汰,只能起到以各自之短来毁彼此之长的作用。国有银行业几十年来积攒的优质客户资源,民营金融业根本无法匹及,国有银行完全可以以相对的低息低利维系其长期稳定的客户资源,民间金融则可以以股权、债权、拆借、夹层投资等任何方式获取高利,同时也更广泛地优化配置了产业资源,使得前景好、利润高、后劲充足的中小企业脱颖而出,从而使得最具有生命力的产业先锋群体,及时得到新鲜血液的滋养而获得发展的良机,快速振兴国家产业经济。所谓猫有猫道鼠有鼠路,有什么必要一定要猫鼠同窝、鼠猫互扮呢?
再说取消国有银行的刚性兑付制度,理由是让国有银行脱离行政保护以更好地走向市场。这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取消了刚性兑付,是使国有银行失去了保护还是让储户失去了保护?人们愿意低息存钱到国有银行,看重的不是利息回报而恰恰是安全保障。国有银行一旦失去刚性兑付保障,与基金、信托、理财等金融产品还有什么区别?既然无区别,储户又有何必要低息存于国有银行而不试图获得高息回报呢?取消国有银行的刚性兑付无异于自毁国有金融业长城,其目的,与其说是为了拆解国有银行的信用围墙,不如说是为了戳穿共和国60年的国家信用之盾牌。
一个所谓市场化的股市已经将国家信用搞的面目全非,难道还要换一套商业化马甲,将维护了60年的国有银行信用再涂抹一副“画皮”脸谱吗?
但是相反,民间金融从市场中来到市场中去,信用体系建设是其存在和发展的内在动力,国家无需为其刚性兑付买单。在民间银行或者其他民间金融领域实行存款保险金制度未尝不是合理之举。投资民间金融就是为了高回报,风险与回报的正比例关系是金融投资的一般原理。而事实上,源于市场合理性的民间金融,只要给其一个长治久安的存在空间,其实是最珍惜信用建树的。近几年在大中型城市方兴未艾的p2p\P2C等短期拆借市场就是明证,在没有任何组织部门监管的环境下,仅仅凭借对该种金融模式持续投入的热诚,迄今鲜有兑付违约事件发生,虽然各公司风险控制手段不尽相同。其中冠群公司曾一度出现7000万元的不良借贷,但却以公司利润兑付了客户,而冠群则能每年都能解决中小企业200亿的资金需求。庞大稳定的市场渴求、丰厚持续的利润回报,都会使民间金融视信誉为生命。
中国银行业既然是从四楼开始起建,就难免会有各种扭曲和缺憾,民间金融在四楼以下开疆拓土,完全可以实现与四楼的无缝对接。如果有人拉出旗帜,要求炸掉四楼后重建,完全是别有用心的。民间金融因为信用原因自生自灭,是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使然,而国有银行通过国家信用的保障,拉开与民间金融的存贷利率空间,可以保证中国基础制造业长期持续的血液补给。试问,一旦国有银行推倒了刚性兑付的保障之墙,与民间金融、外资金融一道万马奔腾地展开高利率揽储竞争,作为中国的基础产业-——利润在10%以下的庞大的制造业体系,该如何存活?它们如果会为获取10%的利润而背负30%利率的话,那不是被逼急了,就是完全疯了。
再回到大金融及民间金融大发展的“概念炒作”上。所谓大金融就是银行、基金、信托、证券、理财几种金融类别实现无差别业务趋同。事实上,是要大力放开银行的准入和全方位发展投资银行业务。笔者对前者担忧对后者看淡。民间银行业的放开准入应该重点着眼于与国际市场有关并能够在国际市场上开疆拓土的银行业态,而不是与国内已有的银行业争夺食物链。
国内的中小企业虽然依旧饥渴,但是近几年来已经获益于基金、信托、理财等的资金供给,尤其是以短期拆借市场为主体的民间小贷公司,更是将触角扎入了更加基层的商户,将借贷业务搞的风生水起、有滋有味。非银行的民间金融充其量是投资理财行业,投资有风险,投资者会对募资机构有个逐渐识辨的过程。但是发展民间银行则完全不一样,民间银行是直接吸储机构,且不说开办银行的专业能力、资信实力怎样,单就未来放开存款利率一项,就可能会很快抽走国有银行的储蓄水源。中国金融资产分类中,2012年底银行储蓄余额97万亿,其中居民储蓄40万亿,股票市值25万亿,债券余额21万亿,理财资产9万亿。非储蓄金融资产发展之快令人关注,尤其是理财资产,从2005年的2900亿到2011年的9万亿,6年增长了30倍,而银行业的同期储蓄余额增长6年只有3倍。照此速度,以短期借贷、企业债券、基金信托、风险投资、私募股权投资为主的民间金融业务继续发展下去,中国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将会得到大幅改善。如果不顾目前的发展实际,矫枉过正地放开民间银行准入,同时存款利率放开,民间银行将会以小额借贷公司的方式放贷和获益,但却可以不同于其他民间金融需要费力地建立自身的信用平台,而是能够仅用一块牌照就可以如呼吸一样自由地吸收居民储蓄。如果民间银行四面开花四处燎原的话,将会极大地挤压国有商业银行的生存空间,使之无法继续服务于中国基础产业,转而与各种类型的金融机构竞相争夺高利润客户,支撑中国经济的产业实体将受到毁灭性打击。
关于无差别发展投资银行业务,实际上与发展民间金融是异曲同工。民间金融之所以能够有高利率回报,是因为有大量的利润丰厚的中小企业现实地存在着。既然给点阳光就灿烂,那就拨开乌云见霞光好了。
但是,笔者还是提醒业界不要忘了中国的实际,投资银行业发源于西方结缘在国内,西方产业经济高坐于“微笑曲线”两边,掌握着世界经济规则的制定权,利润丰厚视野不凡,投资银行业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而中国产业经济则不同,既有利润丰厚的藏于土壤之下的“土鳖洋鳖”中小企业,又有负担沉重却作为中流砥柱支撑着国家经济的大中型产业实体,它们正蜷居在国内受人盘剥,如果中国金融业一窝蜂地去争抢“土鳖洋鳖”们的蛋糕,而置衣食父母般的基础产业于不顾,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情形?
——离开了衣食父母,“土鳖洋鳖们”的蛋糕再也造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