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举办的“产业发展与国家治理”高层论坛于今日举行。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巫永平教授表示,产业政策的本质是政府的分租行为,即创造租金、分配租金的行为。它对部分企业属于优惠的时候,对其他企业属于歧视。
巫教授认为市场治理是现代国家的一项基本职能,产业政策是国家管理经济的一种方式,所以其本质上是市场治理行为。
第二,目前关于产业政策的的讨论多是从经济角度,但谁来制定经济政策,谁在影响经济政策,政策有利于谁,不利于谁,其实是政治问题。因此讨论产业政策的完整逻辑顺序应当为:谁在制定政策,哪些势力加入到产业政策的制定过程中;制定出了什么政策;最终才是政策执行的效果。
第三,目前对产业政策的定义过宽,其实就是政府介入经济,人为改变资源分配的过程。而政府如何创造租金,使用者如何使用租金都应得到审视。
第四,目前支持或反对产业政策的依据,大多源自他国经验,而美国和日本学者对于日本产业政策的研究结论大相径庭,日本学者认为,日本成功的产业和产业政策没有关系,日本政府有很多失败的产业政策,很多时候是成功的产业恰好跟产业政策相关。因此,产业政策的历史非常复杂,我们引用时需要小心。
第五,产业政策的成功需要政府建立一个有利于产业发展的环境,以及硬约束。巫教授认为我们大部分产业政策是软约束,租金使用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使用,结果相差很远,导致产业政策失败。应当采用硬约束,让租金使用方按照政府有关部门要求,来实现政府的目标。
第六,我国是执行产业政策最彻底最系统的国家,目前对过去计划经济的教训和经验尚未总结透彻,研究不足。
第七,在中国,产业政策的实施主体是政府,就需要考虑政府的支持能力、制度能力和执行能力,这是中国产业政策的环境。它涉及到三个层面,需要政府确定方向和政策配套,但各级政府却多关注具体项目,方向跟政策配套被忽略了。
巫教授最后总结道,今天绝大多数的行业并不需要产业政策,但政府已经形成了产业政策依赖,所以我们谈论产业政策,涉及到的其实是国家治理,是政府自身改革的问题。今天要解决行政改革,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
以下为发言实录:
巫永平:我们说现在产业政策是一个非常热的话题,大家在讨论的时候,这个现象本身是非常有意义,但是在这个讨论过程中,我们发现大家各说各话,讨论的基础非常薄弱,我想对产业政策的基本问题进行一下梳理。今天大概谈八个问题,
第一,产业政策与市场治理,我们知道产业政策是国家管理经济,管理经济是国家新的职能的一种体现,而且这个职能越来越重要,所以市场治理是现代国家的一项基本职能,产业政策是国家管理经济的一种方式,所以本质上是市场治理,市场治理又是国家治理的一个很重要的组成部分,我们今天关注产业政策这个问题,我觉得不仅仅是对产业政策这个具体问题的关注,更大的关注是对市场治理问题的关注。在这个时间点,在这个时候会请那么多人讨论,我想说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想说产业政策是什么问题。产业政策到底什么问题,我们每个人的视角都不一样的,大家没有区分开来,你说的产业政策和我的是一回事,我们要弄清楚产业政策到底是什么问题,应该说是一个经济问题,是经济现象,但是产业政策从本质上是政治问题。经济学关心的是效益问题,最终一定会导致经济发展或者产业发展这个效果,这是经济学的逻辑。我们今天更多的讨论是从这个角度来讨论的,它最终是有利于产业发展,这是经济的问题。如果放回到公共政策这个逻辑,这个问题这一种切入是不够的,还得往前推,谁来制定这个经济政策,谁在影响着经济政策,出来的政策有利于谁,不利于谁,这是一个政治问题,政治国家,是讨论谁得到什么,谁得到的问题。我们发现产业政策不是简单的问题,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问题。是经济问题是由市场决定的,所以这两个问题结合在一起,就出现今天混乱的局面。
当你回到现实不是这样的,所以我们说产业政策时需把经济问题和政治问题放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逻辑。涉及到三个方面,第一谁在制定政策,哪些势力加入到这个产业政策的制定过程,第二制定出什么政策,第三才是政策执行的效果,我们今天从这样的层面切进去,经济学假设掉,我们的政策一定有利于经济增长,出来什么样的政策就是经济决定的,各种利益进入以后,已经跟你的初衷不完全一样了。所以在过程中,我强调一点,我们现在假设,按照理性的假设,好的政策一定会导致好的结果。A是政策制定的环节,导致的结果是B。那么不一定会导致C,你不知道导致什么,这个逻辑一定要理清楚,不理清楚,我们就在一个真空状态。所以这个过程要分开。
第三个问题什么是产业政策,很多把产业政策定义的过于宽泛了,当一个东西定义宽泛之后,什么都是,又什么都不是,产业政策很简单,政府想通过自己的行为去影响产业政策,就是政府去介入这个经济过程,就人为改变资源分配的方式,比市场自己去效果更好,更有利于产业的发展,所以政府要介入。所以产业政策很简单,其他东西不要放进来,所以这是产业政策的问题。
第一目标,你制定产业政策目标是什么,我发展什么产业,通过什么方式来实现,最终达到什么前景。第二谈工具,有关产业政策的工具很多,其实大同小异,各种各样的组合,不同时期有不同的组合。第三个是对象的问题,你支持谁、扶持谁,产业政策包括这三方面的问题,我个人认为,产业政策本质是政府的分租行为,是政府创造租金和分配租金的行为,这是产业政策的本质,对一些企业是优惠,对剩下的企业就是歧视,产业政策就一定有成本,租金一定有成本,我们通常把这个忽略了,不是,这个成本有时候非常高,成本高会损害发展,所以租金给谁,我创造什么样的租金,使用者如何使用这个租金,把这个逻辑回到我们中国的现实,你看都在起作用。
第四个问题,别人产业政策的经验,今天支持和反对产业政策的论者,都是源于别人的经验。那如何看待别的国家的经验,我们在19世纪中叶开始,我们有过研究,不再实施产业政策,但是对我们产业政策的认知最大的是当代,日本、韩国、台湾地区,还有欧洲的一些国家,我们今天产业政策的认知受这些国家的影响很大,这些国家的经验真的如我们认识的那样吗,我自己发现不是的,我们今天对于产业政策很多的理解,尤其对东亚的理解,是来自于发展中国家,是美国的经济学家提出来的,他们有些研究对象都不太好,我觉得这个发展型国家里面,因为发展型的政府实施产业政策,所以他们成功了,这个逻辑是有问题的。实际情况还有,比如说日本,就是这些国家和地区,本国的学者对于各自发展经验的研究忽视了,我看到两种说法,一个是理想型的说法,另外一个是本国研究的说法,我们举日本的例子,日本的学对于产业政策的作用的研究和最后的结论发现,跟美国学者大相径庭的,日本成功的产业跟产业政策没关系,第二日本的政府有很多失败的经验,第三产业政策很多的情况,成功的产业恰好跟产业政策有关系,它们之间的内在关系说不清楚。但是我们有选择的去接受别人的经验,这当中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日本学者在研究,并没有引起中国学术界的重视,我觉得他对日本的产业政策做了很深入的研究,他发现日本政府的官员在制定政策的时候。第一有高的生产率,第二有高的需求弹性,只要你符合这两个条件,我就支持你,但是情况不是这样的,真实的情况是依据另外一个逻辑。第一要有新闻效应,引起媒体的注意。第二比日本更发达的国家曾经做过或者正在做的事情我们做,这个逻辑跟前面的那两个标准是不一样的,这是一个政治逻辑,典型的官僚的政治逻辑,这才是日本政府决定产业政策的真正逻辑,我们在讨论中看不到。所以对这个我们一定要小心其他国家的经验。还有法国很多产业政策的工作,恰恰有一些成功了,我们说政府实施产业政策,所以成功了,但是这个之间的关系是非常复杂的,这是我说的第四个。
第五点产业政策与产业成功。很多的产业政策失败,确实有产业政策成功的例子,我们要看到那些成功的产业的条件是什么,它成功有条件的,这个非常重要,你们不谈条件,就一味谈产业政策成功是没有意义的。第一种就是挑选人家,由政府决定。第二由政府建立一个有利于产业发展的环境,你进入这个行业所有的企业都能产生各种优惠基金。结果我们发现第一种方式绝大部分失败了,成功的产业政策是第二个方式。这个条件就是约束,硬约束,我们大部分产业政策是软约束,什么叫硬约束?这个租金的提供方,就是政府的有关部门能够按要求,去实现我的目标,这叫硬约束。我们产业政策是软约束,租金使用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使用,结果相差很远,导致产业政策失败。
第七个问题,我要说的对我们过去30多年的产业政策进行研究,中国到目前为止,是执行产业政策最彻底最系统的国家,我们找不到第二个国家有这么系统的。我们是从计划经济过来的,原来计划经济的方式管市场经济,但是我们对过去的产业经验的研究是不足的,我们对过去的经验和教训总结不清楚,我们还认为产业政策是成功的。
第八个是产业政策的条件,我们中国产业政策的主体是政府,我觉得要注意两点,政府的支持能力和制度能力。第一支持能力,这个官员能够有足够的支持能力,我觉得要打一个大大问号,第二个能力是制度能力,涉及到多个部门,政府必须要有协调,强大的协调力量来协调各部门。第三个就是执行能力,地方政府进来了,国有企业进来了,其他的利益集体进来了,一层一层下去,政策永远不行。一定要关注这两个问题,中国需要产业政策来扶持某一个产业发展的时候,一定要回答这两个问题。所以这是我要说的,中国的产业政策与环境。
中国的产业政策涉及到三个层面的问题,第一个战略,由政府确定方向,第二个是政策配套,第三个项目,我个人认为,政府应该关注第一个问题,但是还有一个前提条件,假设你的支持能力是够的,第二个是相应的政策配套,我们各级政府更关注是第三个方面,就是项目。所以前面的方向跟政策,尤其方向被忽略了。
最后一点我要说的是,我们到了今天,早期经济发展的初期,很多行业需要产业政策,到今天市场相对成熟,企业相对成熟,我们绝大多数行业不需要产业政策,我们政府已经形成了产业政策依赖,我们要处理产业政策的问题,最终是国家治理的问题涉及到的主体是国家,我们现在要回到政府自身的改革,我们今天要解决行政改革,实际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解决不行,我们今天讨论的市场经济,不是计划经济,我们要找出中国市场的治理能力,最终是一个国家治理的问题,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