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诱人的设想:假如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决策出现重大失误,或朝鲜内部出现内讧,导致朝鲜政权崩溃,将最终为朝鲜半岛统一铺路,结束半岛长期分裂给两国民众造成的痛苦和疏离。朝鲜半岛统一后,将形成拥有7000多万人口的“大国”。
事实上,近年来韩国历届总统都提出过朝鲜半岛统一事项,韩国总统朴槿惠的前任李明博还曾提议在国内征收“统一税”,以应对“朝鲜突然崩溃”。结果朝鲜没有“崩溃”,韩朝关系却在李明博担任总统期间跌至冰点。
自2013年12月朝鲜前“二号人物”张成泽被金正恩处死,朝鲜政坛出现动荡的时候,韩国感到启动朝鲜半岛统一的机会来了。因此,朴槿惠政府加紧了由韩国主导的半岛统一的实际步骤:
一方面宣布成立总统直属的“统一准备委员会”,探索统一方向,统揽统一事务;另一方面派出政府高官和专家组成代表团到德国,既获取“两德”统一的经验,又争取德国政府对半岛统一的支持。
韩国官方甚至拿“两德”统一与朝鲜半岛统一做比较,认为朝鲜半岛除了朝韩双方的原因外,外部势力与20多年前“两德”统一有相似之,即东德属前苏联阵营,西德属美欧阵营。而现在的朝鲜属中国、俄罗斯阵营,韩国属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阵营,只要韩国加强与中国、俄罗斯发展友好关系,取得这两个国家的支持,朝鲜半岛“统一梦”就指日可待了。
不过,这只是韩国官方的一厢情愿。正如前面所述,实现朝鲜半岛统一,一直是韩国许多精英人士的最大梦想。问题在于,眼下越来越多的韩国人,尤其是年轻一代,宁愿保持现状,将半岛统一仅仅作为一个概念。
韩国半岛统一准备委员会副委员长、前驻华大使郑钟旭上月率团在美国纽约访问时说,超过半数韩国人不愿意与朝鲜统一。我怀疑我们是否还会说,“我们是同一个民族”。如果韩国与朝鲜统一,南北重新融合的难度将比东、西德大得多。国内民众对韩朝统一的消极心理已经成为朝鲜半岛统一的主要障碍之一。
韩国首尔大学国际问题研究所不久前发布的一项调查结果显示,逾四成韩国人不愿意承担朝鲜半岛统一所需费用。调查还显示,只有25.8%受访者表示朝鲜半岛“需要尽快统一”,45.8%表示“需要统一,但不必急着实现统一”,回答“无需统一”和“对统一问题毫无兴趣”的受访者分别达到18%和12%。
调查还发现,韩国年轻人和老年人在“统一重要性”问题上的观点差异明显,许多年轻人不太重视统一问题。韩国民众对统一的态度,第一代人(老家在朝鲜)和第二代人(出生在韩国)对统一的认识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大多数人要求和平统一,因为大家都知道,武装对峙和战争只会破坏现有的和平生活。
20多年前,柏林墙被推倒后,西德不得不花费约1.9万亿美元以融合东德。如果韩国统一北方,其代价将远远超过德国统一。二十年前两德统一时,东德虽远落后于西德,但东德好歹是社会主义阵营经济最发达的国家,西德人均GDP只是东德的3倍,而今天朝鲜与韩国人均收入之比可能是1:40,国民贫困程度当世罕见。
韩国现代经济研究院的报告认为:朝鲜半岛统一后,若想使朝鲜国内人均收入提高至3000美元水平,韩国需在10年间投入1570亿美元;若想提高至7000美元水平,韩国需在15年间投入4710亿美元;若想提高至1万美元,韩国需在18年间投入7065亿美元。而韩国的全部经济总量约为1万亿。
朝鲜半岛已分裂太久,很多人认为,迅速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的可能性很小。关键是,朝鲜半岛统一可能产生的惊人代价,极大程度地抵销了素来以民族情绪炽热著称的韩国人的民族统一热望。它造成人人口头说统一、实际内心惧怕统一的奇怪心理。朝鲜半岛统一,实际上在韩国社会多少已变成“政治正确”:所有政治力量都不敢公开宣称反对统一,但也没有任何政治力量愿意做一点实质性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