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一位很有涵养的乡亲求助于我,让我评评理。
他老婆感冒咳嗽到乡村诊所打针,医生挂上吊针后就回家忙修屋去了。他老婆药物过敏,喊不来医生,自己拔了针头出门呼救,然后昏过去了,自己忆不起后来发生了什么。据说10多分钟后赶到的医生急救后病人仍昏迷,医生不得不打了120,将病人送市人民医院急救,住院5天,身体仍不适,胸痛。医生大约担心继续住院费用太大,承诺赔偿医疗费等3万多元,包括到武汉后续检查治疗的费用,病人就此出院。
医生是同村人,两家还是本家,关系很亲,协议赔偿时基于亲族信任,只有口头约定,没有文字协议。
出院后,病人去了武汉检查,被要求吃药半年再复查。一次开药和往返费用就用了1800多元。
转头找诊所医生索赔,医生却变卦了,拒绝兑现赔偿承诺。“官司”打到诊所上级单位——某卫生院,进而打到两镇维稳中心、市维稳中心,医生都拒绝赔偿,只同意限额赔付3000元,相当于当初承诺赔付额的十分之一。医生接受不了医生的赔付额和态度转变,过敏带来的经济负担和身心创伤令他们怒不可遏。
再次联系乡亲,他说事情解决了,用的是拳头,找人打了医生一顿,医生就给了7000元赔偿,连同住院时医生支付的1700元,共赔偿8700元。
想象有涵养的乡亲雇人打架索赔的场景,我感觉无奈。
在乡村,法治往往缺位,或者软弱无力。如一位乡亲无证驾车跟小车撞了,不治身亡,交警划定了责任,家属对赔偿不满,涌到交警施压。
昔日乡土社会里,拳头是乡村力量的象征,多生儿子多几个拳头,是乡人不受人欺负的底气。而今,乡土瓦解了,留守者恃强凌弱并没有消亡,甚至并本加利,一定程度上把乡村变成社会丛林。
乡绅退场后的乡村,公权介入,若不能秉公办事,甚至助纣为虐,任丛林法则大行其道,乡村将失去宜居性,彻底告别田园牧歌式的美好。
《大国空村》里,专门有一章“乡村行为逻辑”,章前语是:日渐萧索的当下乡村,与城市差距越来越大,却离城市越来越近,兼具熟人社会和陌生人社会的双重特性。人们遇事寻背景找关系,撕去曾经温情脉脉的面纱,在相互提防和彼此算计中,化解不期而至的各种纠葛,追求个体利益最大化,呈现的是另一种喧闹,社会不得不呼唤法治下乡。
2015-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