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非梦岂无痕
——太阿其人其诗简读
赵晓虎
2007年3月九州出版社出版了谯达摩、朱赤、亦言主编的第三条道路代表诗人作品集《穿旅游鞋的舞神们》，在这部颇有影响力的诗集开篇刊发了太阿先生的《小寒》《萨达姆之死》等18首诗作。这些作品体现出诗人敏锐的艺术直觉和深刻的审美洞察，连同诗作之后的有关阅读及写作的地位、诗歌言说的依据、创作时的心态、传统与现代的关系等诗学阐释都彰显出诗人太阿扎实的艺术功力，阅读的经验告诉我太阿是审美情感充沛同时艺术修养深厚的作家。
4月的辽沈大地一派生机勃勃，桃花、梨花等渐次盛开。为了考察沿海绿色智慧城项目太阿君在参观沈阳春季房展后过往鞍山入住五环大酒店（21：30），应热情的太阿之约，终于得以相见。这次愉快的交谈给我留下十分美好的记忆：我们一同品尝名贵清茶的芳香、纵论中国当下的文学流派、彼此交流各自的诗学理念。三道好友、文学同道，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关于这次相见可参阅太阿君博客《辽东大地的风呼啦啦向我吹来》4月22日—4月25日流水帐）。
2012年8月14日是我和太阿君再次邂逅的日子，清晰地记得那天我刚刚参加完一次大型同学聚会从大连老家回来。电话中传来太阿君所特有的磁性般的亲和力与渗透力，带上自己本年出版的《中国新诗四十年》五分钟后赶到胜利大酒店，太阿君早已等候在那里。好友重逢时的激动与喜悦自不待言，各自手中携带的著作却分外显眼，我们像两位志同道合的将军交换彼此的配枪一样互赠各自的文学成果，太阿君的诗集《城市里的斑马》格外厚重。
《城市里的斑马》（阳光出版社）这部出版于2012年的诗集收入太阿20年来的诗歌作品近300篇（其中一些篇章曾刊发于《民族文学》《北京文学》《青年文学家》《诗歌报》《三月三》等文学刊物），是继1993年第一部诗集《黑森林的诱惑》（内蒙古出版社）之后在诗人的创作道路上一部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著作。必须提及的是其间诗人还创作了相当数量的散文和小说，并且取得丰硕的成就，相继出版散文集《尽管向更远处走去》（2000年，珠海出版社）、长篇小说《我的光辉岁月》（2001年，花城出版社）。“城市里的斑马”是整部诗集的总体意象，是诗人在文学创作领域的独特性贡献，是诗人现实生活处境的意象化隐喻与焦躁不安存在的诗意写照。整部诗集由一脉相承的“一个变幻的城市广场”“一个人还能跋涉多久”“一个怀乡者的叹息”“一条没有节制的河流”四个专辑构成。在第一辑中诗人用相当的篇幅抒写了一些重要的社会事件、节日、季候，凸显出渴望自由奔跑的灵动斑马在现代都市生活中的焦躁不安与无奈：诗人在《一窗灯火常让我感动》中写道“城市因森林般的高楼搂抱在一起/便深刻领会了孤独的含义/夜因无数欲望拥挤在一起/便把崇高镶上了黑边/我常很酷地对朋友说/没有什么再让我感动”；作为这个城市/唯一穿着西装步行回家的人/行走在崭新的春天里/回家 我不想坐中巴/每逢春风沉醉的黄昏/我常搭错车次下错站台/步行是实实在在的生活（《回家》）；脚下早不生风/谁还会记得一只“蓝鸟”呢/谁还会记得一个流浪的人/一匹困顿焦虑躁动的斑马/在夜里嗷鸣（《往返广州深圳之间》）；如果斑马穿越城市/或者困顿在动物园栅栏深处/你是否提起灯笼照亮潜行的路/是否在芭蕉叶上揽一枚露珠 当茶（《此刻赞美与祝福，或三十五节行板》）；背叛故乡在城市浪荡/女儿的欢笑灿烂如小区外的野菊花/金黄的幸福触手可及/又无法传递 在时间的铁门之外/小寒一无所有两手空空（《小寒》）；疯狂的节日/我不能疯狂/酒香飘渺的节日/我不喝108元一瓶的啤酒/我愿意快乐是乡村的邮差/把我的祝福带向/风雪的家乡（《圣诞快乐》）。如果说第一辑让读者更多感受到的是现代城市中斑马的焦躁不安与无奈，那么第二辑“一个人还能跋涉多久”则让我们深切感受到这原本生存于非洲大草原的听觉灵敏奔跑如飞的斑马向心灵草场的有限回归，这里给读者呈现了更多的天然风光自然景象，阅读的心情自然轻松了许多，但无疑这种心灵的自然回归在某种意义上更加增添了太阿诗作所具有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厚蕴涵。诗人有意识在以中华民族特有的情趣来深刻地印证现代人，尤其是经受精神和肉体双重放逐的现代人的历史之思考、时间之伤与文化之乡愁。不可否认受行业体制的规约，作为一家著名房地产企业的CEO太阿心灵的自然回归是见缝插针式的，甚至是“走马观花”（没有丝毫的贬义，“走马观花”往往会以一种非常规的陌生化眼界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式的。诚然，由于阅历和文化修养不同，读者在阅读这部分作品时会有不同的艺术感受，但我相信至少《三味书屋与百草园》一诗会在读者中产生广泛的共鸣。众所周知鲁迅的散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遵循美丑对照的美学原则对生机盎然的百草园与枯燥乏味的三味书屋进行了有趣的对比，给每位读者留下终身难忘的记忆。诗人太阿在诗中准确把握住先生的戒尺、中堂的梅花鹿、书屋后的腊梅花、茂盛的菜畦等审美意象，并且对闰土、乌篷船等意象进行成功的嫁接。全诗融描写、叙事、抒情与议论于一炉，富有机趣。“以前先生反对拜孔孟，现在的孩子却读国学了”这看似漫不经意的神来之笔却深蕴着作者对当前所谓的国学热的冷静思考。第三辑“一个怀乡者的叹息”在太阿的整部诗集中占有十分突出的位置，怀乡或返乡是诗人创作的核心主题，也是整个文学中的永恒母题。故乡隐藏着一个人几乎全部的基因密码，是一个人的灵魂之根、精神家园。如果不了解太阿的故乡湘西边城麻阳隆家堡步云坪，就不可能了解一个有着山地苗族血统的“步云之子”与生俱来的阳刚之气与铿锵品质，就无法理解故乡对诗人的重要意义，更不可能理解一个现代苗人远征的文化内涵。当今全球化体现在一国之中首先是民族化，在中国的表现最为显著的是其他少数民族的高速汉化。在这样的文化大背景下，作为优秀的苗族诗人太阿的包括诗歌在内的文学创作与南漂北行在一定程度具有保护和传播本民族文化的时代意义，这将成为国人关注的永恒话题。第四辑正如标题“一条没有节制的河流”所言集中收入诗人早期创作的《世界下雨了》（1994）《左边是青山 右边是绿水》（1995）《香江的涛声》（1996）《黎明之献》（1993）四首长（组）诗，这些作品都曾发表于不同的文学刊物，这些长诗尤其以400余行的《香江的涛声》为代表充分显示了诗人太阿驾驭诗歌长篇的能力，这些作品也让我们清楚地看到太阿很早就已经与诗歌结缘了。著名诗人和文学评论家查干、南鸥、杨子敏、乐黛云、晓雪等都地对太阿的这部诗集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内涵给与了高度的评价。
2014年7月辽沈大地出现了中国有气象记录以来特有的炎热，此时的太阿君的文学创作事业却在如火如荼的发展着，月初太阿受邀参加第37届巴黎英法双语国际诗歌节，并出版个人的第三本诗集。还在西欧国家进行文化考察的太阿君于百忙中委托国内的朋友给我邮寄来（7月16日）自己心爱的大作《飞行记》（长江文艺出版社）。收到太阿君的风格独特装帧精美的诗集，我并不感到偶然，这是对《城市里的斑马》合情合理的承继与发展，是为奔跑的斑马插上强健的翅膀，那匹曾经穿梭于不同城市间的斑马真的要展翅飞翔了；但让我惊喜的是太阿可能是中国文学尤其是少数民族诗人中唯一以飞行为主要题材的诗人，他是中国当之无愧的飞行诗人，可否称作“中国第一飞行诗人”。我当即答应会写下一点阅读文字，但这一写作却推迟了一个月；很快就要开学不能不写了，同时我还要为新学期诗歌欣赏选修课搜集素材。《飞行记》共分“凭海临风”“北漂南归”“高山流水”三个部分，分别是2011、2012、2013年诗人于飞行途中写下的共130首诗篇。我是用连续4个多小时读完这部诗集的，这种阅读的效果很好，我也会建议一些朋友和同学们这样阅读，内语言方式的创作对应的就应该对应这种内语言形式的阅读。这种阅读方式很过瘾，阅读近500行的《奔跑》一诗尤其如此（2012.3.18-4.4半个月来诗人飞行于北京、重庆、大连、沈阳、济南、深圳、香港、上海、南京、广州等16个1线或1.5线城市）。当我一口气式地阅读到《后记》时，太阿君鲜明的诗学理念令我感到十分欣喜，并不是所有的文学创作者都能有这样清晰正确的文学观念，我认为太阿君已经拥有一位诗歌评论家深厚的理论修养。诗人用非常精炼的语言完美地阐释了阅读与创作、“民族”与“世界”、故乡与诗歌、故乡与母亲、现代与传统、创作与现实关系等诸多文学根本问题。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始太阿与诗歌之间已经结下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姻缘，用太阿的话说“诗歌这个情人已经折腾了我二十四年”。这是注定的，注定诗人无法摆脱诗歌的，诗生活已经成为太阿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甚至成为他的宗教与信仰，作为一种事业诗歌写作更是一种不间断的持续修为的过程。太阿君的诗歌创作路程是坚实的，取得成果是丰硕的，相信他的作品会拥有越来越多的读者，这似乎在《飞行记》所产生的广泛好评中得到验证。在众多的评论中我尤其欣赏孙文波先生的评论文章《无奈、恐惧、虚无的“飞行”》，评论对太阿诗歌的创作身份、语言特点、诗歌风格等方面做出精到的阐释，尤其是孙先生独具慧眼地发现诗集中的“反飞行”的意绪。无疑飞机作为现代人最为便捷的出行工具颠覆了农业文明时代人们对时空观念的认知和理解。在我看来太阿诗歌创作深刻的文化意义在于：太阿先生的诗歌创作充分彰显出在高频率快节奏的现代文明社会作为一名优秀诗人的可能性。太阿先生家庭美满和谐幸福、事业蓬勃发展、人生境界持续提升，我认为这一切可能都与他选择诗歌这种方式不断修为自己密切相关。我始终认为只要人类还在使用语言，还在追求精美的语言形式，诗歌就永远不会消亡，诗歌活动是提升人类思想境界最佳途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用语言的方式，语言是直接和“道”（逻各斯）密切相关的，“语言是存在的寓所”（海德格尔）“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伽达默尔）“想象一种语言就是想象一种生活形式”（维特根斯坦），相信类似的表述还会有许多。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我将太阿先生的博客、微信等能够记录他的诗歌创作历程的相关媒体郑重地推介给我的一些朋友和学生们。
“天空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而我已飞过”（《飞鸟集》）。我衷心地感谢诗人太阿对生活的无比忠诚，他精心地以诗歌的形式记录并珍藏了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也要无限地感激我们生活在互联网高速发达的时代，让我们随时可以重温生活中的精彩片段。往事非梦岂无痕，二十余年的诗歌创作历程无疑留下了诗人扎实清晰的人生足迹，人生的价值和意义或许就在于这过程的精彩。我相信，这美好的一切都仅仅是一个开始，就像每次飞行都是重新开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