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刘长杰
虽是暖冬,但随着废墟数量的扩大,寒意阵阵。
一声法槌,底特律宣布破产,随着清算的开始,这座废墟中的城市或将彻底废墟化;一场台风,菲律宾中南部彻底瘫痪,死亡近万人,数个省区化为废墟;一次爆炸,青岛经济技术开发区数条街道、几个社区和一大片海滩变成废墟,死亡超过60人,损失惨重;一轮并购,即刻搜索公司悄然关门,邓亚萍和她的技术团队作鸟兽散,其“打败百度,超越谷歌”的铮铮誓言,随着20亿元打水漂的投资灰飞烟灭,只留下一个搜索主页的入口,像一张废墟的照片。
这些废墟的形成和发展,一个共同点就是它们背后都有强大的支持力量。繁荣时代的底特律,被人称作“美国的巴黎”,它享受全世界对自己的顶礼膜拜;菲律宾政府不但相信自己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更相信美国的能力;央企巨头中石化不但相信自己处置管网泄露的能力,而且灾难发生前依然“不警戒、不封路、不疏散群众”;即刻搜索不但相信自己担负的“国家使命”,更相信“世界冠军”的冲击能力。
繁华落尽,当我们想知道“满天都是谁的眼泪在飞”时,一眼发现躲藏在废墟背后的是致命的自负。而废墟化的底特律,在上述事例中又极具代表性。
一座城市宣布破产,带给中国各地政府的冲击可想而知。底特律曾是全球工业偶像,曾是美国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闻名遐迩的汽车城。作为世界三大汽车公司的总部基地,底特律对全球都颇具诱惑力。1980年之前,全世界都在为其发展模式而欢呼。此后,随着中国改革开放的展开,很多城市都开始学习底特律,进而希望成为“中国的底特律”。
2000年之后,随着中国跑步进入汽车时代,众多城市宣称要成为“中国的底特律”。除了长春和武汉,就连广州和北京这样的一线城市,也加入到竞争者行列。尽管昔日神话底特律在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加速陨落,但事实上,其衰退已经持续了半个世纪。
然而对于很多中国城市来说,已经病入膏肓的底特律仍然是一尊躺在ICU病床上的经济之神,它的荣光和名号仍然值得供奉和膜拜。在其他城市争做“中国底特律”之心未泯的情况下,不久前重庆市长黄奇帆仍然宣称“2015年重庆将成为中国的底特律”。舆论一片哗然。
一家媒体借机做了系列正面报道《寻找中国的底特律》。而事实上,这种歌功颂德般的“寻找”,在过去15年中反复出现。
所有将汽车工业列为发展主业的城市,都不愿正视底特律不堪重负的公共债务。他们的理由是,底特律虽然破产了,但汽车工业依旧强大。事实上,恰恰是把底特律送上万山之颠的汽车工业,转身又变成了它的掘墓人。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格拉泽认为,底特律以大企业为龙头,采用的是通过大规模修建办公楼、体育场馆、交通设施等刺激增长的战略,这种大工业和基础设施先行的模式,违反了城市多元化的本性,使底特律依赖单一的汽车业,并最终成为美国汽车业衰落的直接受害者。
过度地支持城市主业,超前地投入城市基础设施建设,这样的行政逻辑与中国许多城市的发展理念何其相似。
相同的逻辑,致命的自负,让媒体再度兴奋,他们在底特律犹豫破产的前后,纷纷推出负面版的《寻找中国的底特律》,寻找那些陷入公共债务噩梦的中国城市,探讨哪些城市最有可能成为“破产的底特律”。
南京、成都、广州、合肥、昆明、长沙、武汉,已经成为债务压力最大的省会城市,这些城市的负债率均超过100%。而鄂尔多斯、大同、唐山曹妃甸、天津武清、重庆永川、苏州、杭州,都有资格率先成为“破产底特律”的竞选城市。
上述城市的背后,都有一个自负的政府和治市的能臣,在他们的共同推动下,过去几年来,这些城市都曾出现过“满城拆,满城挖,满城建”的繁荣景象。
现在,还有人争戴“中国底特律”这顶帽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