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的21个世纪里,曾有20个世纪,中国GDP雄踞世界第一。后来,曾经跌落至全球第10位以后。经过几代人的奋斗,如今中国GDP接近世界第一。但中国人均GDP只有六千多美元,而全球人均GDP在2011年就超过了一万美元。如果持之以恒,再努力10年,中国人均GDP可与全球人均GDP看齐。这大概是最大的国情。GDP是人均财富指标。我们在追求GDP的同时,应当牢记还有一系列生态环境资源指标。这些生态环境资源是生成GDP的生态、生成GDP的环境、生成GDP的资源,是应当时刻牢记的国情故事。
“人多地少”是中国显著国情。中国人口13.5亿,居全球第一,占全球人口的21%。中国国土960万平方公里,排在俄罗斯、加拿大之后,居全球第三位。按人口平均,每一个中国人实际占有的国土面积只有全球人均的三分之一,即中国人生活在“合”起来很大,“均”起来很小的国土上。况且,偌大一个西部地区是生态脆弱区、生态功能区,无比高大的山体山系,蓝天清澈白云悠悠的辽阔草原,广袤无垠的沙漠戈壁,此起彼伏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时不时被云起云涌的黄沙飞尘遮蔽。中国东南沿海“半壁江山”,大江大河“三角洲”,人口稠密,城镇密布,高楼林立,演绎着一个又一个世界级财富神话。
中国是耕地大国,也是耕地小国。与森林、草原不同,耕地不是天赐之自然物,而是人工开凿之物。农业文明,肇始于将森林、草原开凿为耕地,栽培作物,饲养牲畜。当耕地增加的时候,森林、草原必定减少。经过数千年“沧海桑田”,今日中国耕地总面积约20亿亩,排在美国、印度、加拿大之后,居全球第四位,占全球耕地总量的8-9%。中国人均耕地只有全球人均耕地的1/3。数量庞大的中国人,立足于人均细小的耕地上,实现粮食自主,将饭碗牢牢栓在了自己的裤带上。也正因为如此,中国在耕地上过多地使用了化肥、农药、薄膜等“现代投入品”,也因此带来了中国特有的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
中国是草原大国,也是草原小国。中国草原面积60亿亩,排在澳大利亚之后,居世界第二位。中国草原面积占国土总面积的40%多,是耕地面积的3倍多,林地面积的2倍多。然而,中国人均草原面积只有全球人均草原的1/2。在传统农牧时代,中国草原势力曾十分强大,草原文明无数次叩击中原,与农耕文明角逐数千年,演绎出一幕又一幕历史大剧,造就了无数英雄豪杰,也塑造了今日之中国版图。中华民族性格中融入了草原之辽阔,草原之强悍。草原是中国面积最大的陆地生态系统,也是最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可惜,人们对草原的生态价值认识不足,更多看重了草原的经济价值。昔日肥沃而美丽的草原,如今几多憔悴、几多贫瘠、几多囧迫。
中国是水资源大国,也是水资源小国。中国水资源总量28000亿立方米,排在巴西、俄罗斯和加拿大之后,居世界第四位。而中国人均水资源只有全球人均水资源的1/4。中国人均可利用水资源900立方米,且南北分布极不均衡。中华文明崛起于北方,崛起于黄河流域,如今大西北严重缺水,整个北方严重缺水。《史记》中将黄河称之“大河”。在历史上,深刻影响中华文明进程的黄河水患是滔天洪水,而今日之黄河水患则是污染与断流。“南水北调”已成中国水资源开发利用不可逆转的大趋势。中国能源资源,多数也是总量大、均量小。尤其是石油资源,在全球占比不足2%。这里不一一列举了,好在能源是全球范围优化配置的重要战略物资,也是国际贸易大宗商品,依靠能源输入特别依靠石油输入是当今世界主要经济体发展的通行模式。
中国是森林大国,也是森林小小国。中国森林面积29.25亿亩,排在俄罗斯、巴西、加拿大、美国之后,居世界第五位。中国森林覆盖率20.36%,排全球第139位。中国森林蓄积137.21亿立方米,占世界森林蓄积量的3%。在历史上,中国曾是一个森林茂密的国度,但这已经成为过往的记忆。如果换算成人均森林,中国面临非常尴尬情势。中国人均森林面积约2.2亩,是全球人均森林面积的18%;中国人均森林蓄积10立方米,是全球人均森林蓄积的13%。森林是陆地生态系统的主体,即中国人均享有的森林生态系统服务,也即由树所提供的生态服务只有全球人均的13%!我们不应忽视这个13%,应该直面这个13%,正视这个13%,牢牢记住这个13%!请仔细想一想,因为这个13%实在太小,由此导致了中国人生存与发展的诸多严重生态问题。正是这个13%,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中国生态危机的严重性。
从各大自然资源总量看,中国国土面积占全球7%,草原面积占全球12.4%,耕地面积占全球8-9%,水资源占全球6%,森林面积占全球4%。再看看在全球排名,中国草原全球第二,中国耕地全球第三,中国水资源全球第四,中国森林全球第五。如果用人均数说,中国人均森林更小。概括来说,中国资源“总量大、均量小”,即“合”起来大,“均”起来小。这是中国生存与发展的短板和瓶颈,而森林是“短板中的短板”、“瓶颈中的瓶颈”。即是说,森林是中国生存与发展最稀缺资源,最瓶颈制约。古文明衰亡,多与森林过度利用并最终消亡相关。“文明之前是森林,文明过后是荒漠”。中国森林是中国文明生态根脉,也是美丽中国梦的重要生态支撑。以史为鉴,可以明事理、辨忠奸、知兴衰。
双木成林,三木成森。树木是森林的本体,无树木即无森林。伐木即伐树,毁林即毁树,护林即护树,保护森林即保护树木。中国森林短缺,说到底就是是中国树少,中国树短缺。中国是一个树少、树短缺的国家。“树少、树短缺”这是中国的基本国情。更为重要的是,农业和工业现代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替代树的经济价值,却无可替代树的生态价值、景观价值。树提供的生态产品,比如涵养水源、净化空气、防风固沙、生物多样性等,不像石油、粮食,可通过国际贸易获得,也不像水,通过工程措施跨流域调动。全球一体化有利于解决一国发展面临的粮食、能源,甚至水资源短缺问题,却解决不了一国发展中“树少、树短缺”问题。蓝天白云、青山绿水、新鲜空气,这些生命之中时时刻刻需要的最为宝贵的东西,只能自主解决,就地就近生产,就地就近供应。中国“树少、树短缺”的问题,只能在中国本土解决。
中国不仅面临“树少、树短缺”的问题,也面临“树无能”的问题。所谓“树无能”,即中国现有的树,在生态功能上表现很不够,很不充分。2009年第七次森林清查资料显示,中国乔木林每公顷蓄积量85.88立方米,只有全球平均数的78%,树的平均胸径仅13.3厘米。中国人工造林面积占世界人工造林面积的73%,但人工乔木林每公顷蓄积量更低,仅为49.01立方米。这其中三大原因,(1)中国新造林多,树龄小、幼林多,树的生态功能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2)中国树的生产技术落后,经营水平比较低,树的生态潜力还没有完全挖掘出来;(3)中国树移植比较多,特别是大树移植比较多,不增加蓄积反减少蓄积。这也许是城市化加速发展阶段一特点。也因为如此,同样森林面积所提供的生态服务远低于全球平均水平,更低于发达经济体所具水准。中国1亩森林所能提供的生态服务只相当于全球森林0.7亩。树少、树短缺、树无能,这是中国树情,也是中国国情,也是制定中国树策、中国国策的依据。
中国生态文明建设必须直面“树少、树无能”的国情实际。据此,中国“十二五”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中出台了“两大约束性指标”,即(1)提高森林覆盖率和(2)增加森林蓄积量。这“两大约束性指标”,也是新时期中国林业生态建设的“双重战略任务”。“两大约束性指标”也好,“双重战略性任务”也好,归根结底,就是增加树的数量,以解决树少的问题;提升树的质量,以解决树无能的问题。通过解决“树少、树无能”,让人们享有更好的树生态服务。
提高森林覆盖率,就是要增加树的数量,扩张树的领地,让国土空间尽可能植树披绿。要推进宜林荒山荒坡植树造林,退耕地植树造林。在工矿、乡村、城镇发展,以及道路建设中,要留足种植花木、绿化美化的空间。在土地高度紧张的人口密集地带,要充分利用边角地、四旁地种植花木,植绿造景。新世纪以来,中国正在实施一系列恢复与重建森林的重大工程。中国剩余的宜林地,60%分布在内蒙古和西北地区,质量好的仅占13%,质量差的占52%。未来中国森林覆盖率每提高1个百分点,需要付出更大代价,做出更大努力。
提高森林蓄积量,就是在增加树数量基础上,着力提升树的质量,提高树的单产,使每棵树有更多生态产出。中国人均国土狭小,城镇要节地,工业要节地,农业要节地,林业也要节地,让有限林地效益最大化。提高树的生态产出,要把措施落实到造林营林每一环节。在栽树之先,要科学选择树种,既多栽树,又栽好树。在树栽下之后,加强科学经营,合理抚育管理。既要把树栽得下,又要让树长得好,务求树的效益高。突出树的生态效益,兼顾树的经济效益,优化树的景观效果。
党的十八大以来,建设“美丽中国”已成为生态文明建设“主旋律”。建设“美丽中国”,就是要加强林业生态建设,就是要增加树的数量,提高树的质量,就是要求树多、树生态、树景观,由绿到美,绿而美,富而美。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进一步强调“紧紧围绕美丽中国深化生态文明制度改革”,并出台了一系列林业生态建设的改革举措,比如自然资源资产产权和用途管制制度建设,生态保护红线制度建设,国家公园体制建设,生态修复制度建设,资源有偿使用和生态补偿制度建设,国有林区经营管理体制建设,集体林权制度建设,生态环境保护管理体制建设等。
中国是一个植树历史悠久的国度,也是一个“繁荣树文化、崇尚树文明”的国度。树少、树无能,此谓“中国的树情”。加强林业生态建设,提高森林覆盖率,增加森林蓄积量,增加树数量,提高树质量,此谓“中国的树策”。习近平总书记特别指出“山水林田湖是一个生命共同体,人的命脉在田,田的命脉在水,水的命脉在山,山的命脉在土,土的命脉在树。”树,在“美丽中国”占有重要席位。建设美丽中国,人人有责。恢复与重建森林,人人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