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真正的大国


  事实上,如何界定“大国”,我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绝对固定的答案。从这个角度来说,任教授的看法是有道理的,因为谁也不否认英国和美国曾经是或者说可能现在也是大国。在定义“大国”的问题上,我个人认为主要有两种分析方式。 一方面,从绝对分析的角度来说,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划分必须有“绝对”的界限,也就是从人口数量与质量,军事实力,经济总量,贸易总量,政治影响力,资源丰富度等标准来给大国与小国下标签。从摩根索的“地理条件,自然资源,工业能力,资源状况,人口数量,民族特点,国民士气,外交条件和政府素质”,斯拜克曼的领土状况,边界特征,人口规模,原料多寡等标准,到日本学者的“国际贡献能力,生存能力,强制能力”到中国学者黄硕风的“物质和精神力两大系统,政治力,经济力,科技力,国防力,文教力,外交力,资源力等其大要素”等可以给大国与小国下标签。从这个角度分析,无论是从地理条件,贸易总量,政治影响力,资源丰富度来分析,美国都是当之无愧的大国,这点是中国目前学术界都认同的,没有疑义。但是,如果按照这些标准来衡量,那么英国就不是大国,因为其人口有限,地理面积过于狭小,同样,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也不是大国。从某种程度来说,这种衡量大国的方法是有效的,其至少给我们严格的划清了大国与小国之间的“界限”,正如我们所看到,没有人会承认古巴,捷克,比利时,阿尔巴尼亚是个大国,因为我们的思维中已经存在着这些标准的预设。但是,我们也要看到,这种分析方法也是有弊端的,其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是其从“静止的角度”来衡量一个国家是否是大国,而我们所说的大国,尽管也可以限定在某些静止的时间与空间范围内,但我们更要看到一个国家在历史乃至空间中的“动态”过程。如果不了解这一点,我们就不能理解为什么历史学家说葡萄牙,西班牙,德国,日本等是大国。因为,按照先前的分析方法,他们显然不是大国,但是,当我们把他们放到那个特定的历史环境与空间下的时候,我们或许可以理解为什么历史学们认为它们是大国。实际上,不仅是中国的历史学家认为它们是大国,在西方著名学者的眼中,他们也认为这些国家曾经是大国。罗伯特•A.帕斯特《世纪之旅--世界七大国百年外交风云》是一部重点叙述20世纪世界七大国外交政策演变历程的精彩著作,在这些学者看来,英、法、德、俄、美、日、中其实就是世界大国。另外,其缺陷的第二点就是设定标准的不一致,正如我先前举的例子一样,不同的学者眼中的标准是不同的,而标准的不同其实也预设了对“一个国家是否成为大国”可能会出现不同的结论。 

  
  
  其实,在定义大国的问题上,学者更多的是从“相对的角度”来衡量的。这种相对的角度,主要有纵向与横向两个方面。从纵向的角度来衡量,主要是将不同的国家放到同一的情景中与同时代的国家进行对比和衡量,或者这就是任教授说的“竞争性崛起的大国”,所谓的“竞争性”,其实说穿了,就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实力比拼。而从横向的角度来分析,就是将同一国家放到不同的历史阶段去考察。事实上,我觉得相对分析法是比较完备的。在我看来,我们平时说的大国,更多的是带有一种“比较”的视野在里面,而从这一点来分析“一个国家是否是大国”应该说更有裨益。事实上,历史学家说的葡萄牙,西班牙是大国,那主要是限定在16-17世纪那个历史阶段上。在那个阶段,当他们征服南美洲,纵横驰骋大部分世界,获取黄金白银的时候,还有谁能挑战他们的地位?英国?美国?日本?不,那个时代,这些国家显然还不够有力量与他们抗衡,甚至有些国家都还没出现。我们或许对历史中的1588年英国歼灭西班牙的无敌舰队依旧记忆犹新,但是我们却忘记了当西班牙国王想要派遣其无敌舰队开赴英国的时候,英国的女王却强烈要求西班牙与英国和平谈判,英国能够战胜西班牙,在我看来,偶然的成分也太多了。只不过历史就是这么诡异,而这也正是历史让人回味的地方。同样的道理,当我们谈论英国是大国时候,我们总忘不了要加上“19世纪”这个历史阶段。的确,19世纪被人们称为“英国治理下的和平世纪”,但是,今天呢?谁还愿意承认英国是个大国?恐怕意见就不会那么统一了。 
  
  
  保罗.肯尼迪的《大国的兴衰》并不是一部很高深的著作,也不是一部值得我们中国人大书特书的名著,但是不可否认,这本书给我一个很有意义的启发——那就是“比较分析”的方法论。作者在这部书中多处用到了这种分析方法,在衡量“大国”的问题上,作者不仅使用了某些我们所认同的标准,例如军事实力,人口(高素质人口),经济实力(制造业份额,钢铁总产量等)来衡量一个国家的实力;也很注重将一个国家的实力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去检验。例如,作者提到,今天的英国的国民生产总值是19世纪的很多倍,但是英国现在却不是大国;而在19世纪,它是当之无愧的大国。同样,二战以后的法兰西或许只是一个二流国家,但是拿破仑时代的法国就是当之无愧,颐指气使的大国。应该说,这种比较分析的方法对于研究大国的兴衰历史是很有帮助的。 
  
  
  所以说,衡量大国的方法有许多种,或许从这个角度出发,这些国家可以堪称大国,但是从那个角度出发它们却不是大国。事实上,我们说的大国也好小国也好,大家心里中都有一种潜在的意识来判断,这种判断是基于历史经验,基于现状等要素来的,而不是依靠我们所严格限定的标准来衡量的。正如我们对于“什么是国家利益?什么是文明?”这些问题一样没有确定的答案,但我们心目中对“什么是构成国家利益或者文明的要素”却有一个统一的共识。正是这些共识才让我们有了讨论与辩论的基础。从这个角度来讲,任教授所说的“要‘严格’界定大国的定义”恐怕不能做到,这个世界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用“严格”两个字来形容的。所以说,任教授所认为的英国美国是大国这个观点从某种程度来说是正确的,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其缺少了某些限制条件,因而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同样,历史学家们的历史哲学中预设的大国,其实更多是一种相对的“大国”,它适用于历史的长河中的某些阶段,也成长崛起于某些国家间的竞争过程中。 “宪政不应该成为衡量大国的唯一标准,但是宪政可以成为淘汰大国的标准”。扩展开来,也就是在这些曾经崛起的国家中,他们可能并不是因为宪政而崛起(事实上,很多国家,例如德国,日本,俄罗斯等就不是依靠宪政来崛起),但是他们却因为没有建构起一个宪政的框架,没有建立起为人权而服务的机制而衰败了进而被淘汰出世界大国的行列。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不仅应该在《大国崛起》这部连续剧中寻找到大国崛起的原因,而且我们也应该寻找它们衰落的原因,尽管这些原因并不具有所谓的普遍规律性,但是其却给我们提供了活生生的样本。而在这些原因之中,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这些曾经崛起而又退出历史舞台的大国没有构建起真正的“宪政体制”。而这一点,正是我们目前中国应该万分正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