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民众坐下来,好好谈


  随着经济的发展,民众对自身健康和环境的关注加大,原本波澜不兴的工业项目,往往引发轩然大波,PX项目就是一个典型例子。事情往往循着这样的轨迹发展:最初在地方政府遮掩之下低调进行,项目启动引起关注,由于快速的信息传播,民众情绪迅速集结,往往采取集体暴力化的协商方式表达不满诉求,在紧绷的维稳压力之下,一些地方政府犹如惊弓之鸟,往往旋即宣布停产并搬迁。但搬迁面临的巨大损失又往往让项目低调地死而复生,企业和地方政府均躲躲闪闪,遮掩相关消息,这又会激起民众的不信任。实际上,事情完全可以以一种更好的方式进行。

  PX本是化纤、纺织原材料,作为纺织出口大国,中国对PX有着巨大的需求,2011年中国国内产量400万吨,进口490万吨,缺口巨大。从上世纪50年代起,中国就开始生产PX,目前,中国国内有十多家成熟的PX产业基地,是世界第一大生产国和消费国。关于PX的种种传说,诸如“剧毒致癌,可致不孕不育、新生儿畸变,一旦泄漏或爆炸,将如原子弹般秒杀一切,按国际规定,厂房须距市区100公里外”,均是出于恐慌的无稽之谈。实际上,国际上并没有关于PX生产区和居住区距离的具体限制,美、日、韩等国的PX项目,其生产厂区大多紧邻生活区,最多相距几公里;PX工厂的毒性远不及一些同等规模的普通化工厂的污染程度,也不具有比其他化工项目更大的易燃易爆性。

  所以,引发轩然大波的事实基础并不客观。但是,必须认识到,群体主观甚至不理性的恐惧是现实存在的,如果认为这是不理性、不客观,于是敷衍塞责,甚至采取撒谎欺骗的手段,那么,地方政府遮遮掩掩在前,民众的最大判断依据不是事实,而是“为什么不告诉我,肯定有问题”的直觉。

  在信息传播速度越来越快的今天,群体的情绪更容易积聚,而积聚的群体理性程度远远小于个体,最后,群体裹挟着个体,浩浩荡荡。面对这种“不坐下来谈”的浩荡之势,一些地方政府迫于维稳压力,只好解燃眉之急,先答应停产、搬迁。待到事情平息,又寻求老一套办法,不说实话,不耐心沟通,不正面应对群体情绪,转而撒谎、遮掩。结果是,民众发现后,再一次加强政府不诚信的印象。更重要的是,这种印象不但对于当地政府,更具有巨大的外部性,扩展到各级和各地政府,遇到下一次类似事件,政府撒谎就成为一个先入为主的概念。于是,恶性循环生成,再难打破。

  政府不撒谎,民众坐下来谈,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办法。2007年,厦门PX项目受到广泛抵制,2008年上半年,福建省政府决定将该项目迁到漳浦县古雷镇,古雷石化项目也成为全国第一个公众全面参与环评的石化项目。为此,漳浦县抽调39名科级干部组成工作组,进驻古雷镇的13个村,三人一组,开展“一户一政策”说服工作。同时,邀请当地养殖等行业的企业代表参加政府PX项目座谈会,并到新加坡、南京等地PX工厂考察。当代表们发现,那里的厂区仅距居住区数百米或几公里,环境很优美;PX生产用的水都可以直接养鱼的时候,恐慌自然消失了,作为当地意见领袖的他们,自然带动整体民意的改变。

  问题的另一方面是,面对一个化工项目,民众往往本着宁愿信其有的态度,虽然这种态度是主观的、偏激的,实际上却是理性的。这种主观的受损害感,应该获得一定程度上的客观补偿,如果说货币补偿容易引发少数人的漫天要价,那么,采取技术性的转化方式,如企业积极回馈周边环境,为当地居民铺路、修桥等,也能达到赢得体谅的目的。

  由此可见,只有政府把民众的主观认识当做工作中必须面对的实在之物,积极沟通、不欺骗,才能令民众放弃集体的、暴力的协商方式,坐下来好好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