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企改革理论:
“已经讲清楚”还是“还没讲清楚”?抑或是“根本讲不清楚”?
——国企改革再出发系列评论之四
中华民族从来就是一个非常讲理性的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传承和积淀,为繁衍至今的当代中国人保存了爱思考、善思考、尊重思考的习惯和特质。“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不管做什么事情,首先要在道理上想清楚说明白。
中国共产党就是依据完整的理论体系——马克思主义——诞生和发展的。我们党从来都高度重视理论建设。在长期的革命斗争和社会建设中,马克思主义作为指导我们实践的理论基础,一直伴随着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事业的成长壮大,其自身也得到了中国化的丰富和发展。从马克思列宁主义到毛泽东思想,从邓小平理论到“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形成一个博大精深并不断发展的科学理论体系。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中国共产党在危局中果断地启动了经济体制改革。在当时的理论认知条件下,争论在所难免。旧有的思想体系和思维定势,导致改革无从下手。为了打破僵局,邓小平同志以“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为突破口,进行了第一次思想解放。改革一启动,马上就暴露出理论储备与实践需求之间的巨大落差。为了避免因意识形态之争而延误时机,小平同志提出一个以时间换空间的策略——“不争论”。对于争执不下、纠缠不清的问题,暂且搁置,先动起来。在实践中创新和丰富理论,让实践来引导和检验理论。
事实上,在关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大讨论中,和此后关于“姓社姓资”、“姓公姓私”,以及“郎顾之争”诸多论战中,理论工作者一直没有闲着,“争论”一直在持续,有时候还超越了学术的范畴,直接影响了中央的决策。
国企改革是我国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内容之一,是一项宏大而繁杂的理论与实践工程。因而,围绕着国企改革所发生的意识形态与理论流派之争,成为整个社会关注的焦点,也是中国经济理论大厦最重要的组成部分。30年下来,所产生的众多改革理论派别和理论家,五花八门的改革试点与经验模式之别,所颁布的决定、通知、办法、意见和法规之多,堪称人类经济发展史之最。理论工作者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国有企业也由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和进步。然而,在国企改革的理论与实践方向上,在对国企改革的成效评价上,社会各界从头到尾都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争议。
回到我们问题的原点:国企改革搞了30年,时间和空间都非常充足了,不能继续以“不争论”为借口继续“摸着石头过河”了。那么,国企改革的理论究竟讲清楚了没有?
答案显然是没有。至少是没有“完全”讲清楚。否则不会产生如此混乱不堪的局面。
国企改革是在一种理论准备不充分的情景下强行启动的。从现在的眼光回头看,改革的前半段,至少在党的十五届四中全会以前,改革一直是在“试错”中摸索前进的。当然,十五届四中全会关于国企改革的决议,也仅仅是一个大原则和大方向的界定,涉及到具体的改革细节,仍有诸多领域需要深化探讨和理论创新。即便如此,在国企改革的方向、路径和策略上,至今仍存在重大的分歧,彼此都不能说服对方。当然,任何一种理论都会有不同的认知,即使是某一种“放之四海为皆准”的理论,也会因各自的立场和观点的不同而产生变异。比如,我们共产党人认为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客观发展规律,但是在全世界范围内并没有获得普遍的认同,即使在国内,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包括马克思的对手,都不得不承认马克思主义理论体系的系统完整性和逻辑严密性。
首先需要明确:国企改革在理论上是否“可以讲清楚”?这涉及改革的科学性和必要性,也事关改革的信心和决心,否则将会使国企改革陷入“机会主义”的摇摆之中。其次才是是否“已经讲清楚”问题,事关进一步解放思想和推进理论创新的问题。
上述的“好得很”派和“糟得很”派,以及“左”派和“右”派中,都认为国企改革在理论上是“可以讲清楚”的,而且各自都有一套完整的理论表述。“好得很”派认为,正是因为在理论上“已经讲清楚”了,所以指导实践取得巨大成效,所以才会有“好得很”的结果;“糟得很”派认为,我在理论上“已经讲清楚”了,但是执政者不采纳我的正确主张,一意孤行,所以情况“糟得很”。
先不讨论各派理论是否真的达到“已经讲清楚”的境界,也不分辨谁真正掌握了真理,单就其认定自己“已经讲清楚”的学术态度,就颇为令人怀疑。
回顾我国这30多年的改革开放,或者将视野放到建国以来的60多年内进行考察,我们会发现这样的表现:每一个在当时“已经讲清楚”的理论出台,推动了某一项改革,主流社会都一致认为:此番理论到家了,找到“真经”了,改革开始“攻坚”了。似乎攻下这山头,往后就是一马平川了。于是齐声叫好,不容杂声怀疑,大家奋力争先。但是,一波高潮过去,退潮中遍地裸泳者,理论与实践一同破产。紧接着以另外一套更新的理论替代,再推出一系列改革举措,依然是不怀疑、不动摇,坚决贯彻执行。循环往复,来回折腾。比如国企改革早期,在提出“放权让利”、扩大企业自主权时,谁敢想其必然碰壁?推行“承包制”、厂长(经理)负责制时,谁敢说这是死胡同?到改行“转换企业经营机制”时,又有谁能看到其理论上的缺陷?
每一次的理论突破是如此艰难,每一次的转换思路代价是如此沉重。回头翻阅那些年代歌功颂德的媒体报道和理论赞颂,应该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羞愧。
相较而言,持“还没讲清楚”观点的人是如此稀少而珍贵!
笔者认为,我们应该向持“还没讲清楚”观点,并艰难地试图“再讲清楚一点”的理论与实践工作者致敬!
与持国企改革“根本没得搞”观点相同的背景,更多的人认为国企改革在理论上“根本讲不清楚”。持这样观点的人群,也是从“不明真相的群众”,正在向理论界蔓延。这从反面证明,那些自认为“已经讲清楚”的理论,一定存在没有讲清楚的地方,否则不会有如此众多的干部群众表示看不懂,而且是越来越看不懂。又由于持“根本讲不清楚”的人群日益扩大,导致那些认为“已经讲清楚”的人,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官员还是学者,主流或非主流,都变得越来越固执己见、孤芳自赏。
至此,我们分析了对国企改革现状、阶段和理论三个层面的各种社会认知情况。这三个层面的不同认知,相互又可以组合出很多种认知类型。
在社会思想多元化、利益格局多样化的当下社会,这属于正常的现象。唯一需要指出的一种认知组合——认为国企改革至今“好得很”,理论上也“已经讲清楚”,而且“基本搞完了”——这是国企改革最危险的意识倾向,是我们共同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