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上篇说到1990年11月初,我在宁波大学任教的日子)
1990年11月5日 星期一
早上起来,我去宁波市里最繁华的东门口商业街买月票。几个月没买了,原先4元5角的月票现已涨到了8元。接着我去交行,买了300元89年的国库券。之后,我就去影视公司了。
影视公司郭经理说过,我在那里兼职工作,每月给我报销张月票。上午郭经理不在,副经理说只给我报销半张月票;下午郭经理来了,说他再去给公司的会计说说。
我在影视公司待了一天,什么事也没有,看看报纸、看看书,无聊透了。如果不是有些设想我想说给郭经理听,我真想一走了之。明天他们都要去富阳。上星期五,我见过的我们外联部的六个新人,有两个已经不来了,还剩四个,小严、小任、小庄和小仇,两男两女。我觉得自己在这里是个多余的人。
午饭是公司包在旁边一个小饭店里吃的:米饭随便吃,菜一人一份,今天是一只咸鸭蛋、一小碟萝卜干和一小碗咸菜汤,小庄给了我半个咸鸭蛋。我领了五张餐券,听说是一餐两元,自己出一元。想起每顿饭都有几十种荤素菜的宁波大学食堂,我觉得这里真是太寒惨了!
今天阳光灿烂,影视公司靠近宁波江东区的白鹤新村和黄鹂新村,午饭后,我去这两个新建成的公园式小区走走。这里看上去整齐、美观、精巧、艺术,很有时代感。走上一座小桥,看到小河里缓缓驶过的小船,和河边耸立的色彩斑斓的楼群,我觉得这种造型反差所展示的时空交错,很值得品味。看到黄鹂新村里的母子雕塑,我在想:为何这一主题的雕塑都是母子而少有母女呢?而白鹤新村里的群鹤雕塑,则太拘泥于形似了,因而忽视了神似和象征意味,流于平俗。
1990年11月6日 星期二
今天的日子像梦游一样。
上午我去影视公司,坐在电话机旁边的沙发上守电话;他们都到富阳去了,整个外联部空荡荡的,成了我的独角戏台。听说有谁要来检查,我赶快擦擦玻璃,像个打杂的,真没劲!我去公关部坐坐,一个30多岁的女子在值班,我和她聊聊;她姓阎,午饭我们一起去吃的。饭后,我和小阎,还有一个男青年,三人玩扑克,结果我和小阎输了,一人拿出2元钱买香蕉。
中午,我看经理室里只有郭经理一个人在,我就进去给他说了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我对发展影视公司的三点设想:一是广泛招聘兼职信息员;二是开展婚礼摄像服务;三是利用临街门面搞艺术摄影服务。郭经理听罢,笑问我来了几天了?我说才2天;他惊叹:来了两天就有如此多的思考!
我给沈芳的女儿海蕾打电话,问她上个星期天为什么没来?我们正说着呢,海蕾喊道:“我妈回来了!”沈芳一接电话就热情地说:“怎么一去不复返了?”我笑说:“我现在在影视公司呢。”她着急:“你怎么到那里去了?真降低你了!我在那里干了四个月,一看不行就走了。我说今天下午2点钟去她家聊聊。
2点半,我到了沈芳家。她家客厅里还有客人,我就进屋和海蕾聊聊。沈芳在外面和客人聊几句,再进屋和我说几句。客人走后,我和沈芳母女说笑一阵。自然又说到了我找对象的事,我给沈芳说了唐莉莉给我介绍的几个姑娘,沈芳一声叹息:“还是我们李洁好呀!李洁现在还没有对象呢,给她介绍了几个,都不成。”
我:要不,你再去给李洁说说?我们俩的身高和相貌倒挺合适的。
沈:你们也能聊到一起。那次你们见面后,她也说:当时自己不知怎么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
我:别马上打,以后再说吧!
我和海蕾打开水回来,沈芳正在打电话,她有意说宁波话,不过大致意思我是听得懂的,可我有意装作听不懂。沈芳约李洁今晚7点半过来。
我在沈家吃好晚饭才5点钟,先是和海蕾聊聊,一会儿,她去看电影了,沈芳的爱人老王也出去散步了,剩下我和沈芳聊天。沈芳的好友、广播电台的孙秀英约她一起去广电局的郑局长家。孙一进门就说:“我还以为是谁在这里呢,原来是你呀!还说不让我过来。”听了这话,沈芳很不好意思。我知道,她们所说的郑局长,就是我们88班学生郑晖的父亲。沈芳说,要送两条丝巾给郑局长的爱人和女儿;她本想拿条红花的,我说郑晖平时喜欢穿绿色系的衣服,她又换了条墨绿色花样的。
7点钟,老王回来了,沈芳和孙秀英一起去郑局长家了,我和老王看看电视新闻。7点40,正当我坐卧不安的时候,李洁来了。上次我没看仔细,今天细看,就像沈芳说得那样,她不是很漂亮,不过,挺秀气、苗条的。说了几句,我说出去转转,她说“可以”。我借了沈芳家的自行车,两人骑上车子,心照不宣地去了江厦公园,在石廊里坐下。
我:刚才我见有人在看你。
李:看我干什么?可能是在看你吧?
我:男人很少会被别人看,女人才会有人看。
李:我听沈姨说了你对我的评价,你把我看得太好了!
我:你虽然在旅游行业工作,但你却没有其他姑娘那种莫名其妙地高傲。我们还是交往一段时间看看,你看怎么样?
她连声说好。我想起沈芳今天给我说的话:说我其它都好,就是话太多,喜欢抢话头;沈芳让我多听少说,老王也在旁边附合。我今晚有意少说,主要听她说她的工作;李洁在宁波海外旅游公司外联部工作,这姑娘挺好强。
晚上9点半,我说我要走了,约她下星期天再见,她犹豫着说不一定有时间,说让我去沈芳那里听她的回音,还让我打电话给她。
我:“连着两个星期天,我都会在这里等你的,我想你不会两个星期天都有事吧?”她肯定:“那不会的。”
我们去取车子时,我说:“我们这样一星期见一次太少了;如果能经常见,才能加深了解。可我晚上出来没有公交车,我还是自己买辆自行车吧?”她含糊:“再说吧!”
俩人对笑着告别。
我觉得她对我的印象不坏,只是女性的矜持,才让她看起来淡淡的。有人说:男人大约第一次约会就会爱上对方;而女儿则要在三、四次约会以后,才会爱上对方。也许是的。
我骑车子回学校。一路上有月光指路,道也不觉得艰难。我没有高兴,我只想尽快结婚、完成任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爱李洁。
1990年11月7日 星期三
早上一到系里,我就觉得有事,果然,有三位外聘教授先后要来宁波大学上课了,要接、要排课,我先让88班的班长孙海雄和我一起去接站。
我去教材科,看到办事员小许在用写的方式给一个中年老外教中文,挺有意思的,我也凑了上去,三人一起玩。一会儿,小许去接电话,只剩下我和老外了。他穿着短袖衫,露出粗壮多毛的胳膊,好性感呀!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手臂,他冲我笑笑;我又禁不住亲吻了他一下,他微微一闪。我把手搭在他厚实的肩膀上,我们聊天:他是美国人,40岁,是宁波大学外语系聘请的外教,他问我多大了。我这才知道:我好喜欢健壮的欧美型中年男人呀!
下午,我去沈芳家还自行车,她家没人。
晚上,87班学生贺万忠来咨询我考研的事,送给我两只他从家里带来的碗口大的咸蟹。和上海人喜欢吃活蟹不同,宁波人特别喜欢吃咸蟹。咸蟹好咸呀,一条蟹腿就可以吃一顿饭!我就不明白了:这咸蟹难道比鲜蟹还好吃吗?
晚上,我给沈芳打电话,问李洁给她说什么了?她还是说让我少说话,说男孩子不要太轻了;说我昨晚在江厦公园里哈哈大笑,声音那么响,弄的李洁很不好意思。她不愿听我谈我对李洁的印象,她让我再谈谈看,不要现在就下结论。这我就不明白了:一方面挑我的不是,一方面还要和我谈下去?
1990年11月8日 星期四
早上6点,我就被匆匆而来的孙海雄叫醒了;我胡乱地套上衣服,顾不得刷牙和洗脸,就奔出了宿舍楼;一辆校车已经停在了门口,我们去接上海社科院来上课的老师周子亚。没准备牌子,也不认识人,好在总算接着了。老爷子走道晃晃悠悠的,我心说:余主任怎么请来这么一位菩萨呀?把他送到校宾馆安排好,口干舌燥地说到8点钟。此时我已经是饥肠辘辘,校食堂也基本没什么了。孙海雄说他带着菜票呢,我们一人喝了碗豆腐脑。
我去影视公司。经理部只有何迪在,我们聊聊。他问我昨天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富阳?我又说起了我对发展影视公司的设想,他对我提出的搞婚礼录像生意不感兴趣,说那样做营利小,也吃力不讨好。
在影视公司里没事可干,我问沈芳要了李洁的电话,中午给她打电话:
我: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怎么中午没回去?
李:没有,今天太忙。
我:真羡慕你的工作,整天忙忙碌碌的。
李:那是工作呀!
我:你那天晚上回去几点了?
李:(连说了两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看表。
我:这个星期天,我还在那等你。
李:还不知道有没有事呢!
我:什么事比这个事更重要?哪个事更重要?
李:工作也重要呀!
我:我上次说的是上午9点见,不是晚上。
李:知道了。
我:尽量来,我等你,星期天见。
李:嗯。
放下电话,我不明白我平时的幽默风趣到哪里去了?我说得太乏味了,一点情趣也没有。
下午2点,我回学校。去校宾馆看看周教授。
晚饭后,88班的学习委员甄小锋来了。他告诉我,他们班今天改选班干部了,孙海雄辞去了班长,沈泳接任了,而他连任了学习委员。甄小锋和我一起去周教授那里排课。
1990年11月9日 星期五
上午课后,88班女生何艳红来我办公室聊天,一直到吃午饭。她告诉我她和新班长沈泳谈恋爱的事。大学生的爱情朦朦胧胧的,连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是不是真的有爱情。
下午,系里开会讨论奖金分配:各抒己见、一番争论,最后还是不了了之的大锅饭。我心说:我这兼职的教学秘书工作忙死人了,但却一点报酬也没有,这更坚定了我下学期辞掉这份多余工作的决心。
下午4点,87班女生谈江萍来我办公室。我鼓动她考研,她本来信心不足,被我说的跃跃欲试的。她给我说,董黎君为考研专程去了趟上海;我心说:她还是按我说的去做了。
晚饭的时候我忘带饭票了,正好碰到87班班长於忠莉,她赶快帮我去问同学借了一斤饭票。
上午,88班的郑晖来我办公室,我说起沈芳送给她丝巾的事,说那条丝巾还是我给她选的呢,问她是不是喜欢?她说不太喜欢。我说沈芳原先选了条红色系的,她说也不太喜欢。
1990年11月10 星期六
上午,罗俊明副主任给我说:别给学生说周子亚老师老态龙钟之类的话,给老师说说倒关系不大。他强调:“周子亚在全国国际法领域排第二位,不管怎么说,他比我们总强多了!”我觉得曾经的专业水平和年老体弱后的力不从心并不矛盾。说他身体不好,担心他是否能完成讲课任务,这也是实事求是呀?我是喜欢实话实说的,管他是来头多大的教授,生老病死,大家不是一视同仁的吗?
下午,谈江萍来了。我让她以后和董黎君一起复习考研,白天在她们教室,晚上来我办公室。
晚饭后,董黎君来了。说她去上海了三天,到复旦去找杨凤坤老师拿考研的资料,并联系指导老师。她还去华政找了我们宁波大学考到那里读研的老师唐波。说完这些,我们又聊起了别的事。我拿橘子给她吃,又给她冲麦乳精和蜂蜜水。我说我想给我的同屋张伯区介绍对象;又问她,我要是在她们班找女朋友的话,找谁合适?
董:你上次说让我帮忙,就是这个事吧?
我: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
董:其实早想问的,又不好说。
我:我们这里的老师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董:你是涝死吧?你找谁人家都会愿意的。
我:你和郭庆现在怎么样了?
董:还那样,任其发展。他现在来找我,我都不太理他了;他挺支持我考研究生的。我准备和王卓琴一起在外面租房子复习,郭庆已经在外面找房子了。
我:还是别在校外租房子好,尤其是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让人家说闲话。
董:这我倒没有想到,幸亏来问问你,那我告诉他退掉好了。
我们又说到了88班的沈泳和何艳红。她不好意思地说:“我约郭庆今晚7点见面的。”已经7点半了。我说:“那怎么办?”她犹豫着:“那也不要紧。我给他说,每周六见,平时不见的。”她走了。
董黎君刚走,88班班长沈泳就来了。他们明天要去江厦公园设摊法律咨询,请我去给他们坐阵。我们自然说到了他和何艳红的关系。他不是宁波的生源,怕将来和家在宁波的何艳红分不到一起;而何又明确说:坚决不离开宁波!我心说:这些少男少女们的故事,可真有意思!
晚上,我和董黎君聊天时,张伯区进来过一会儿;夜里他回来睡觉时对我说,董黎君说话很有水平。
1990年11月11日 星期天
早起,我洗漱打扮一番,早饭也顾不上吃,就赶到了江厦公园,此时9点差5分。今天的天气特别好,和风丽日下,恋人双双对对的。等到9点20分,李洁来了。她精心地化了妆,让她看上去更加妩媚了。等了那么久,我本来是一肚子的气,可看到她,我就一点气也没有了。
俩人说笑着。我让她陪我去副食店楼上吃早点,她说她在家里吃过早饭了,我自己买了两碗小馄饨。饭后,我们去姚江岸边的绿化带走走;我们先走到解放桥,然后折进去。这里很静,偶尔才能看到一对情侣经过。我们找了个石凳子坐了下来,一直聊到11点。我说一直坐着太冷,还是走走吧;她说要回去了,下午单位还有事。
下午,我去江厦公园和学生们一起搞法律咨询。87班的女生陆琴坐在我旁边,她说很多同学都在准备考研,可她并不想考,我极力说服她去试试。中午,我带於忠莉和陆琴去宁波汤团店吃饭。在一边的董黎君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我拍拍一旁的郭庆说:“郭小伙,董姑娘饿了,快带她去吃饭吧!”说完,我就和於、陆俩姑娘走了。於要吃饺子,陆要吃小笼,我就买了两笼小笼、两碗饺子;等小笼的队太长了,我又把两笼小笼换成了两碗饺子。三人边吃边聊,说说笑笑好开心。
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2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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