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关于宗教问题，只停留在谈宗论教的表面，当然五花八门。如佛、基督、伊斯兰以及中国的儒、道教，从表象看，是各各不同的：

　　佛教的诸佛菩萨尊者是释迦、弥勒、药师、弥陀、文殊、普贤、观世音、大势至、地藏、迦叶、阿难、目连、罗喉罗、舍利弗、须菩提 ……，他们圆头圆脸，长臂大耳，宽鼻厚唇，乌黑卷发，黄皮肤，黑眼睛，兼有印度人和中国人的特征。

　　基督教的神和诸圣是耶和华、耶稣、玛丽亚、约瑟、摩西、大卫、雅各、约翰、彼得、安得烈、腓力、巴多罗买、多马、犹大、西门、马太、马提亚 ……，他们白皮肤，蓝眼睛，金黄发，高狭鼻，络腮胡，兼有犹太人和古希腊罗马人的特征。

　　伊斯兰教的神和诸先知是安拉、穆罕默德、阿丹、努哈、易卜拉欣、穆萨、尔萨 ……，他们深目，高鼻，黑褐发，黑褐眼，身着大袍，头戴白布，为阿拉伯人的典型形象 。

　　中国儒、道及民间宗教的诸神祗是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孔子、盘古、伏羲、女娲、关帝、杜康、赵公元帅、阎王老爷、王母娘娘……，他们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高颧骨，扁平脸，为中国人的典型形象。但是透过表象，可以看到他们共同的本质：即不论哪宗哪教的神，其实都是人，且都是其本民族自己的人，或是对民族的生存发展作出过杰出贡献的历史的人（如释迦牟尼、孔子、耶稣、摩西、穆罕默德），或是年代久远无从考证的传说的人（如盘古、后羿、女娲、维纳斯），或是理念的人（如上帝、真主、玉皇大帝）。

　　由此可见，所谓神，即是人的理想人格的集中表现，是特定族群用来表达其深层自我、价值追求、思想情感和群体意识的象征符号。神只是人的过去时，且只有过去时的民族精英分子才可能被用来做神的符号，活着的人不论多么德高望重，最多只能称活佛，是不能称神的。

　　本来，人造出神来并不奇怪，只是人生活的一种需要，可以是精神生活的需要也可以是物质生活的需要或者说精神生活物质生活都需要，形成宗教以后亦是为让受众生信的需要。就像我们需要鞭子便造出鞭子来需要汽车便造出汽车来一样，我们需要神便造出神来。但是时间一长，事情会发生异化，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忘却了神是人造的以后，反倒相信起人是神造的来，并且对这个神顶礼复加，崇拜复加，依赖复加，手段变成了目的，由此而偏离了宗教的本质。得筌而忘鱼，把一种崇高的善的教育搞得面目全非，甚至成为行恶的由头；把一种具有普世价值的对善的崇拜变成了对自我的崇拜，分别由此产生。有分别便有对立，有对立便有纷争。当某些人迷失于自己造下的象征的森林并且窄路相逢，一场恶斗实在难免，且都叫做“圣战”，“圣”于是被亵渎。

　　事实上，今天的地球村，佛教、基督教、伊斯兰教和儒、道教都已经严重地被异化。由于时空局限，他们都还被陷在特定族群深层的自我当中不能自拔，他们的信仰和崇拜亦还停留在自我中心、自我崇拜的水平，分别无从消除，所以这个村落局部还有冲突与战争。但是我相信，随着现代科技的进步，交通、通讯的发达，语言、文字的互通，一种更大规模的宗教文化融合的潮流必将到来。面对这个潮流，不能固守一方疆土，亦不必追求所谓主导，要打开国门、打开心门，积极主动融入，在未来的大宗教中留下东方文化最优良的基因。这是对迷失宗教回归本质的呼唤，呼唤其回归到人“心”的家园，让现代人也有一种真正崇高的精神生活可以过。

　　（神这个概念的意义，可以有三个方面的理解：一是生命要素；二是万能的实体存在；三是人类未知领域的代号。我所理解的神，是其第一方面。有神与无神，亦取决于对神这个概念的基本理解。人造的神只存在于人的心中，作为生命要素的自然的神则存在于自然中。上帝当然是人造的神，当然存在于人的心中。人造的东西，有的用来踩在脚底，有的用来捧在手心，有的用来顶在头上，上帝，当然是用来顶在头上。人们把上帝顶在头上，信而且敬。当信成为信仰，当敬成为虔敬，上帝就在一个人的心里安家了，宗教感情亦由然而生。因此，信仰既是一种精神生活，亦是一种心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