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艺”俱精李燕生
宁争千载 不争一时——主人公李燕生语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一个人竟然对诗、书、画、印、长笛、洞箫、古琴、禅拳样样精通,先后赢得现当代文坛、书界贤达罗福颐、金禹民、沈从文、叶圣陶、张伯驹、夏承焘、徐邦达、康殷、张佛千等大家的赋诗、题词、撰文之赞誉,就连素以审美高、严著称的著名书画家范曾,也曾五次为其专著作序,称赞不已;单就其书画篆刻艺术,作品已在日本、美国、中国台湾及大陆等地举办了16次大展,有诸多作品为多国首脑、政要及著名博物馆、艺术馆收藏……而他却总以“艺无止境,我仍在学习之中”之态度待人、处事、治学,在其拥有日、中三个艺术馆、两个书画院、三大训练基地的基础上,又新开辟了三处教学点,以实现他重振中国传统书、画、印艺术雄风,为文明大国添彩之愿望。他是谁?他是如何获得“八艺”俱精之成就的?他又是怎样的德优业宏?
在台湾,一次大展,获“全能冠军”雅号
他姓李名燕生,字浩宇,法号灵觉,祖籍四川,生于燕京,蒙童居晋,故自制“蜀晋燕城人”一印。六岁随父习研书法、诗文,十二岁拜师学习篆刻,二十二岁被选入北京故宫博物院,从事专业书法篆刻创作,三十二岁应邀东渡扶桑,在日本讲学二十春秋,五十二岁回国,现居北京。
也就在他于日本讲学期间,经日本友人推荐,受台湾国民党“立法院院长”梁肃戎之邀请,在台北甄藏美术馆举办《李燕生诗书画篆刻展》。台北的金秋,风和日丽,天蓝水碧,景色宜人。李燕生诗书画篆刻作品神接千载,气吞八荒,艺耀古今,异彩纷呈,为台北的金秋平添了一座内涵丰厚、百赏不厌之艺苑。在布展之际就掀起了感叹、称赞的潮汐,渐渐集中凸现成一束浪花:“该请出秦老夫子出席开幕式,让老夫子也开开眼界!”“秦老夫子”是指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秦孝仪,博学强识,精研书画,对中国传统书画篆刻艺术有着特殊情感和独到认识,对近几年到台湾访问、举办展览的大陆书画家从不正视,多有微词。说什么:“中国的大书画家于右任、张大千、黄居碧、溥儒等都到台湾来了,大陆又经过‘文化大革命’的浩劫,哪还有潜心研习传统书画艺术之人,有的是沽名钓誉者、滥竽充数者!”也正因此,才引发出如上议论。也正因此,李燕生倒想请这位可爱的批评家来鉴赏一下。梁肃戎却说:“不请也罢,他是个挑剔家、批评家,对大陆近年来的书画艺术从未说过好,有时偶尔出面,常当面讥讽,毫不留情。”李燕生笑着作答:“还是请吧,真金不怕火炼。请他来看看,或许能改变他的一些成见。”李燕生态度虔诚,更满怀信心。“立法院长”凭借自身的影响和与秦的熟识,还是出面请了这位老夫子。
可是,隆重的开幕式中,秦孝仪还是没来。直到开幕式结束后,他才缓缓入厅,旁若无人,不苟言笑。但在每幅作品前,他都驻足良久,仔细观赏。在篆书《素心若雪》作品前,他揣摸再三;在隶书《文天祥正气歌》八条幅前,他左右端详;在丈二匹的《梅兰竹菊图》前,他后退凝视;在真草隶篆自书自诗及自诗配自画的作品前,他都沉吟片刻。李燕生的一百五十幅作品,他看了一个多小时。展馆负责人说:“这是老夫子破天荒。”展品看完,李燕生请他指教。他倒端详起李燕生来了:“你是李燕生先生?”目光中透出怀疑。此时,四十四岁的李燕生,五官端庄,神采灿然,前额宽阔,笑容谦和,一身整齐的降色唐装透出干练和儒雅,看上去就是三十五、六岁的年纪。李燕生回答后,秦孝仪说:“你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到宫里做客。”说着转身对“立法院长”说:“请你作陪,就定在明天吧。”说完又环视一下展厅说:“好!你的诗书画印都很好!真草隶篆很具功夫!”展馆人员大为惊喜:“破天荒!这又是老夫子的破天荒!”
翌日,李燕生在梁肃戎的陪同下参观了台北故宫博物院。尽管台北故宫博物院只有32年的历史(时值1997年),但毕竟是仿北京故宫博物院全貌而建,这对曾在具有577年历史的北京故宫博物院工作的李燕生来说,无疑有格外亲切、格外荣耀的感觉。他深知这是对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肯定和尊重,同时也是中华民族传统艺术之血脉和灵魂,把大陆和台湾乃至日本连在一起,消除个人间、政党间、民族间之隔阂,完全有化干戈为玉帛、变腐朽为神奇之功效。顿时,由自豪、自信、自强多种情感交汇成的大潮,鼓荡在李燕生之前胸,扩展到他周身之血脉中。
中午,秦孝仪在贵宾厅摆设了五桌盛宴,请了军方白万祥将军和该院金石组、绘画组、陶瓷组、刺绣组专家们出席。秦孝仪在致辞中大加赞赏李燕生的多才多艺,多艺俱精。他说:“李先生如此之多艺俱精,固然有其天资聪颖、名师指导、刻苦钻研之优势,如果没有对中华民族传统艺术之正确认识、深刻领悟并掌握其真谛,亦是徒劳的。”他号召本院人员向李燕生学习。
李燕生致谢后,应邀用长笛吹奏了一曲《满江红》,又以洞箫奉献了《春江花月夜》,整个贵宾厅乃至博物院都沉醉在一片欢乐赞叹的气氛中。秦孝仪异常兴奋:“燕生兄,是不是为没带古琴而遗憾?不然,我们可以享受你美妙琴韵了。”未等李燕生回语,又对大家说:“燕生先生善琴,我们请他赏琴。”工作人员随即抬来了该院两架藏琴:一架是唐代的“九霄环佩”,另一架是明代的“万壑松风”,上边还有乾隆的诗刻,十分精美,举座大惊大喜。
交谈间,李燕生把展品篆书《素心若雪》原件,赠送给了秦孝仪。秦十分惊异:“你怎么知道我十分喜欢这幅?”李说:“你的眼睛告诉了我。”秦孝仪在李燕生的印谱上亲笔题诗致谢、祝贺。当晚,李燕生又专为他制印,以作答谢。
展览期间,李燕生多次应邀进行了诗、书、画、印、笛、箫、琴、拳的表演,观者如潮,鲜花、掌声如潮。隶书八条屏《文天祥正气歌》被台湾历史博物馆馆长何浩天先生特邀收藏,五千言《老子道德经》由一位企业老板出巨资收藏;还有位收藏家一次就订购了近百幅书法作品。台湾多家电视台等媒体报导了上述等等空前盛况,称赞李燕生是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全能冠军”。《台湾论坛报》邀请李燕生为该报“书画天地”艺术总监。
在国内,廿六载奋发,得诸名家真传
李燕生的第一个老师,是他的父亲李祖孝。曾任山西省平遥县文物管理所所长,精研书法,篆、隶、草、行、楷,皆有深厚功力,魏碑雄浑苍劲、气势伟岸,行草流畅自然、独具神韵;尤其是有一颗正直、善良、爱国、为民的心。在燕生学童时期,父亲就教其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弟子规》,渐大就沉浸在唐诗、宋词的美韵、佳句、妙理中。每逢春节,看着父亲挥毫泼墨,为亲友、邻居书写春联,从对方满意、称赞、感激的神态里,他体味到书法的魅力、助人的快乐以及本领的重要。燕生十岁时随母亲返回北京读书,在继续习研书法的同时,又学起了篆刻。在他十二岁那年,他的一位叔叔把他篆刻的作品送给了当代著名书法、篆刻家康殷,请其予以指导。康殷在制印方面是继吴昌硕之后的第一大家,也是著名的文字学家,十分爱才。听说是位孩子之作,连说:“不简单,是颗好苗子。我十二岁时还刻不这么好哪!”便到燕生家里看他:“你为什么要学这玩意呢?刻刀和石头是不好玩的。”“我不是想玩的,是想当个篆刻家。”“哦!当个篆刻家有什么好?篆刻不是人人都能看懂都喜欢的,那不是出力不讨好吗?”“我没想要讨谁的好,只觉得制印很美。”“可是学制印很苦哟!手指要磨破几层皮,结上几层茧哪!”“我不怕苦!‘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好!你这个徒弟我收定了!”
自此,李燕生就成了康殷的第一个徒弟。自此,李燕生就进入了篆刻的规范学习。可是,当时“文化大革命”已经开始,康殷已被列为“反动学术权威”下放到远离北京几百里的河北农村劳动改造,不能面教,就改为函授。康殷用铅笔画出诸多古印,让其临摹。之后,临摹稿寄去,修改后连同新作业再寄回。循此往复,识增情长。直到冬天,康殷才得以返京,师生才能有深钻细研的机会。
在老师“学篆刻首先要学篆书,然后要摹刻古玺、秦汉印中的精品,先要继承古人精髓才能逐渐形成自己风格,决不可急于求成”的明示下,燕生直取古人墨迹,反复临摹战国古玺、秦汉印、古文字源流,甲骨文、钟鼎文、秦沼版、汉碑额、汉印文字及泰山刻石、峄山刻石等等。自1966年到1976年,李燕生临摹古印五、六百方。从中吸纳了古圣贤巨椽神刀之精髓。在“中山王铭文”中,他学到了挺然秀丽、灵动自然之风;在“秦沼版”、“汉碑额”中,他学到了纵横提按、顿挫急缓、轻重扣弦等用笔之巧;在临摹诸多隶书碑铭中,他学到了空灵飘逸、潇散简达之妙。
与此同时同期,“文化大革命”以“破四旧”开端,李燕生倒以“捡四旧”发端。隔壁一家藏书甚多,红卫兵抄翻成堆,点火便烧。小小的燕生倒觉如烧己肤,转来转去从火堆里抽出几本就走,放到家里回来再捡几本,直至被发现斥回。在一个废品站里,他发现了一堆旧书,正准备送造纸厂制浆,其中竟有些字帖、印谱、唐诗、宋词,他如获至宝,好言说服守站的老人,用爸爸给他寄来的生活费,竟买了一小推车的书。他为自己有了这么多的藏书而喜出望外,也为在完成老师作业的间隙有帖可临、有书可读而兴高采烈。有段时间,因听说北京图书馆有好书可抄,他便从虎坊桥骑车赶到北海公园北京图书馆去借书看。有好的章节就抄下来。中午一个窝窝头或一个干馒头充饥,倒感到十分的愉快。
整个“文革”期间,整个“停课闹革命”阶段,以及后来到工厂当车工的日子,李燕生都是这样在临摹、篆刻、读书、诵诗、创作中度过的。也正因此,学识大进,书法大长,气质大增。1975年,《人民中国》杂志日文版发表了他的篆刻作品《踏遍青山人未老》、《推陈出新》。如此年轻的作者发表如此精粹的作品,在当时是轰动书坛的。大他十五岁的范曾,初见他时,“年不及二十,而冰雪聪明,有少年吴汉槎之誉,为同侪所翘首。”(范曾文)恰逢1976年故宫博物院要挑选书法人才,故宫博物院的老篆刻家金禹民和范曾、刘炳森,都极力推荐李燕生。院长吴仲超亲自审核,看其作品、人品,察其阅历、能力,又现场考核其书法、篆刻,便欣然接受李燕生为故宫博物院专职书法篆刻创作人员。
故宫博物院是举世公认的中国历史文化宝库,博大精深,藏品丰富,精品绝伦,又人才济济。对于虚心好学、矢志直取古人精髓的李燕生来说,如龙归海,如鹤冲天。在出色完成故宫展牌、展标、展品之说明书写及紫禁城内各门牌匾号之更新换代和创作国礼作品等正常工作外,他一头扎进这艺术的海洋里,纵横捭阖,广为汲取。历代碑帖和传世大家之作品,令他振奋之同时,也让其深感传统书法之奥妙、高雅,是现代人无法超越之极峰,是后人取之不尽之宝藏;不下极致功夫,付极致之努力,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也正因此,他在故宫博物院的十个春秋里闭门谢客、远离尘嚣,躲避名利、倾心修炼,一边追古,一边求今。求今,即向故宫博物院内专家、权威求教。如向古文字学家罗福颐学习古文字知识,向文物鉴赏家徐邦达学习鉴赏,向精于篆刻的金禹民学习篆刻等。贤者多爱。这些专家、权威对李燕生也异常关爱,都乐于传给他真货、真经。这样,李燕生的本领和人缘均与时俱增。
一天,一书画界朋友约他去参加一重要笔会,说不仅润格可观,还有重要领导参加。李燕生回说不去。“为什么?”“这几天要系统研读宋元书画。”“看那古董早晚都行嘛!”“不,只争朝夕。”“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宁争千载,不争一时!”
好一个“宁争千载,不争一时!”,至少寓意三层:要创造传世之作,不计一时得失;为锻铸创造传世之作的本领,要敢于舍弃一时一地的得失;要树立千古流芳的雄心并去实践,不要为一时的名利而争斗和困惑。也正是基于“宁争千载,不争一时”之理念,李燕生不放过任何能锻铸自己本领的时机。
一个偶然机会,他聆听了由中国佛教协会主席赵朴初请来的五台山高僧、时任中国佛学院大法师仁祥法师讲佛,顿感新知扑面、春风盈胸,便萌生了拜师学艺之念。几经辗转,才得以如愿。仁祥法师看他正直、聪颖,赐他法名灵觉,“念圆功禅拳传人垂绝,乃口授心传。燕生深悟拳中三昧,积十数年潜练,圆融贯通,成金刚不坏之身,遂为武林高手。”(《李燕生书法集》序)
李燕生自幼喜欢音乐。在故宫有接触名流、大家的机会。遂拜民乐演奏家赵松庭为师,学习长笛、洞箫;拜中央乐团杨牧云教授为师学小提琴,拜国家一级演奏家、著名教授李祥霆为师学习古琴……正所谓“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千之”。集腋成裘,聚沙成塔。艺术相通,互融互励。在一流之艺术殿堂,从一流之名师大家,立一流之雄心大志,付一流之心智汗水,焉有不成一流俊杰之理?
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国家文化鉴定委员会委员、中央美院书画鉴定专业硕士生导师杨臣彬教授撰文评介:“燕生的书法溯源循流,宗秦法汉,自有一股清新洒脱、宁静达观之气韵,结体端庄秀美,行笔流利灵动,秀中寓劲,静中见动,凝聚了儒之雅、道之仙、禅之静、拳之动、乐之韵,可谓中华文化的艺术结晶。尤为难能之处便是燕生的书法技艺,真、草、隶、篆诸体皆佳,为世人瞩目。”“观燕生之绘画,山水追北宋之风,梅兰显元明之骨。空灵悠远,禅意沁心。诗吟豪情睿智、画境梦里乾坤、书法刚柔相济、印章妙趣横生。且诗、书、画、印浑然一体,珠联璧合。”对其篆刻艺术,著名篆刻大师夏承焘赠诗称赞燕生:“铁线纵横笔着花,贞珉篆籀走龙蛇。壮夫不屑嗤扬子,可信雕虫有大家。”
真正的艺术,应是专家赞誉、群众喜欢、社会欢迎。1997年,李燕生的篆书作品应邀参加了国家文物局主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现代美术展》,普遍受到好评。1980年,荣宝斋推荐李燕生为中国当代一流艺术家,参加中日文化交流活动,又收到广泛欢迎。1984年,日本五十铃汽车公司董事长飞山一男亲自找到李燕生,请他为纪念本公司成立五十周年编撰一本体现中华民族传统艺术的纪念册。李燕生组织编撰了唐诗五十首书画集《春风渡渭水》,集吟哦与观赏为一体,融诗意与画境为全身,全书中,“春秋的代序,风雷的运行,历史和现实的照应,外感与内省的交融,无不给读者一种新的启示”(该书序言),美的享受,智的感悟和力的激励。加之日本精致的印制,成为深受中日读者珍爱的艺术品。由此,扶桑之国向李燕生投来更多的钦敬、友好的目光,向他伸出了友谊、欢迎之手……
在日本,廿载讲学,拥有弟子三万余
1985年3月,李燕生终于为日本朋友所邀,辞去故宫博物院工作,应聘为日本五十铃汽车公司艺术顾问。之前,有人劝他:“你是故宫博物院的书画大家,想发财、出名都很容易,何必到国外重新开张呢?”他笑了:“我既不想发财,也不想出名,只想把中国的书画艺术传给日本人,同时也出去长长见识。”也有人劝他:“你在故宫博物院的位置难得,你离开就回不去了。”“境随心转,心在境在。”当他乘坐的飞机在流云间穿行时,他的思绪也像流云飞升,随云而至的是大唐鉴真和尚对他含笑凝视,久久没有离去。李燕生笑对:放心吧,你能把佛法传到东瀛国土,我会把中华民族文化瑰宝传遍日本,一定要让日本朋友享受到中华书画印艺术古风之魅力。
没想到,到日本后首先开张的竟是他的圆功禅拳。为什么?语言问题。讲授书画印艺术,首先需要语言传递。而燕生的日语正在学习之中。
怎么办?学。聪颖的李燕生争分夺秒的学习日语。每天早晨照样踏着晨光练他的圆功禅拳。禅静拳动,内刚外绵,思排旁骛,气蓄丹田,双手抱圆,两腿弓弯,圆围身绕,脚随身转,慢若溪流,快如闪电,姿胜舞美,气溢群山……也就在他刚刚收势时,旁边的树林里响起一阵叫好声。原来他的老朋友飞山一男故意起早看他练拳,当即决定燕生东瀛讲学从教拳开始。当天就聚集了二十余人求学禅拳。
此后,求学者越来越多,禅拳交口相传。李燕生的名字也愈来愈响。这天,他到商场买东西。站在他前边的一个日本大汉,回头看了他两眼,在转回头去的同时,抬脚后踢。李燕生迅即让过,对方却若无其事。片刻,又突然侧身,照李燕生兜胸一拳。李燕生在闪过的同时,顺手牵住其手,迅即以肘抵臂,右拳直冲其面,对方失声惊叫。李燕生的拳头却没有前冲,只贴其鼻梁晃动了两下,同时微笑说道:“不要欺负中国人!”对方连说:“对不起!我服了、服了!”随后匆匆离去。不久,竟又拜李燕生为师。事后谈起此事,对方承认原以为李燕生教的是花拳绣腿,没想到是真功夫。
李燕生在传授禅拳的同时,当然抓紧向学生们学习日语。很快,燕生在口语上就能同他们交流了。很快,就开始了书、画、印艺术的讲授。
初次聚会,很多人不相信这位英俊潇洒的小伙子就是从北京故宫博物院来的书画大家。当飞山一男介绍时,几乎一片哗然。当每人拿到《春风渡渭水》书画集时,多少有些沉静。对此,李燕生看在眼里。当让他开讲时,他并没有讲话,只是微笑着向大家点点头,又微笑着铺展开他的文房四宝。然后,依然微笑着平和地说道:“朋友们,见到你们很高兴。学你们的汉徘,吟诵几句:春送友人来/长风吹浪谊花开/笔墨叙衷怀 比邻情溢海/鉴真空海(注)喜同在/共绘春未来……”诗音未落,就响起了一片掌声。李燕生随之展纸挥笔,用正楷写下了这六句汉徘。顿时又激起更长时间的鼓掌。
燕生继续挥毫,上身笔挺,悬腕轻盈,眼随笔走,纸上生风,一幅汉隶又呈眼前:“心随天籁,游艺乾坤。”接着是一幅行草:“博采众长,取精用宏,心悟手追,修德养性。”随后是幅大篆:“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四幅字道出了燕生东渡的背景、宗旨、艺术成功之途径以及做人之理念。多少年来,燕生就是如此身体力行的。随之而起者是掌声、啧啧声、唏嘘声,均溶赞叹声。最激动的当属飞山一男,兴奋而蕴含钦敬的声音里充满自豪:“李老师还擅长长笛、洞箫和古琴哪!”在众人的促恿下,李燕生又一一作了表演……有关媒体对此进行了报导。
自此,李燕生名声远播;自此,报名求学者纷踏而至;自此,中国古老的艺术在扶桑之国喜入人心。一时间,从官方到民间,从机关到学校,从中老年到青少年,纷纷报名组班学习。日本共同通讯社社长犬养康彦几次看望李燕生,诚挚表示拜李为师:“您是中国书法的正统派、真功派,我们愿拜您为师学习。我们不喜欢那些‘前卫书法’,那些东西是滥竽充数,不能给人以美的享受。”日本最大的电视台NHK电视台文化艺术中心向全日本开办了“李燕生艺术讲座”,讲授书法、篆刻、绘画、古琴、洞箫、长笛和圆功禅拳。日本九州工业大学同窗会聘李燕生为讲师。东京上野森美术馆等多家书画机构聘李燕生为艺术审查委员。东燃株式会社社长中原伸之在拜李燕生为师学习期间看到《春风渡渭水》一书,十分赞赏,也请李燕生为其公司五十年庆编撰书写一部《汉籍名言佳句百选》。李燕生分别用真、草、隶、篆书写,精装出版。在日本被奉为珍宝,呈“洛阳纸贵”之势,后被大英博物馆图书馆收藏。
当然,李燕生在日本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用于讲学。他在日本二十年间,不含在电视前听课的受众,只算登记造册的人名,李燕生就拥有三万三千多学生。长期以来,日本人视中国为日本文化的文化母国。而今,视李燕生为文化母国的真正使者。其亲近、钦敬和自豪之情感,围绕着燕生在琉球群岛四面八方蔓延。
燕生深知,这是中国传统艺术魅力所致,是人类共同崇尚的真、善、美魅力所致。同时,他也认识到:学习是互相的。中日书法同源异流。日本书法在历史和现、当代也出过些大家。特别是当今日本,对书法尤为重视,爱好书法者占国民之百分之十,有一千多万人;全国书法刊物上千种;在书画纸张、印刷、装帧、装裱等方面都有出蓝之处。因此,他创建了个“墨缘会”,意在以墨为缘,以心传心,在传播中国古老书法、篆刻艺术的同时,向日本友人学习。其中主攻目标是绘画。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大量接纳西洋的艺术作品,日本的绘画也受到了西洋艺术的影响。在东京艺术馆可以看到法国印象派、欧洲古典派的作品,这在国内是看不到的。这对见贤思齐的李燕生来说,不啻发现了新宝藏。他如饥似渴,广寻精研,把中国传统笔墨与西洋艺术手法巧妙结合起来,形成独树一帜、独领风骚之特点:“设色博采西方之写实,笔锋承袭国画之写意。新颖而不光怪,古朴而无呆板。营造出物我两忘、心境与之共鸣的艺术感染力。”(杨臣彬语)
随着学生的增多、实践的频繁,加之李燕生依然保持着在国内“三更灯火五更鸡”之奋斗精神,在讲学的同时,创作了一大批书画、篆刻作品。日本的各大美术馆及商场的画廊,纷纷邀请李燕生举办书画展。因为在日本展出的作品基本上是展后售光,众多喜欢李燕生作品的人,就可乘机购买到李燕生的原作。
日本是个商品社会。李燕生初到日本时,日本书画商对他缺乏了解,为他评定的润格是:书法作品,一千美元/平尺;绘画作品,一千二百美元/平尺;篆刻作品,每字八百美元。不久便一路飙升,日本权威杂志《日本美术家年鉴》明确标定:李燕生的书法作品每平尺四千美元;篆刻作品每个字七千美元;绘画作品,每平尺一万二千美元。
可李燕生从不把钱看重,“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常常义务题写门牌匾号,常常义务为友人制印,又常常以作品赠送慈善机构。在日本,老师于书画课堂上的示范作品、教学作品,通常是学生拿走复印件,如要原件须按润格付款。李燕生不,他把全部的原件都送给学生。他还拿出一笔又一笔的钱,帮助、支持中国留日学生。
“爱人者人恒爱之,敬人者人恒敬之。”不爱钱的李燕生偏不缺钱。在日本友人的帮助下,他盖起了别墅,内设书画院,取《道德经》“见素抱朴”句,命名“抱朴楼”,蕴意“归真返朴”,其境确也回归自然。依山傍水,松竹掩映,四季浴花香,晨昏闻鸟鸣,览书舞剑,抱琴观鹤,别一番洞天。他有另一番感言:“夙怀凌云志/博击力万钧/涤荡千秋怨/叱咤海扬尘/谪仙伴吾饮/五柳共游春/辋川论诗画/坡翁赏桂神。”而此时,燕生已是日本国的贵宾、名人、权威,不是权贵之权贵,不是富豪之富豪,其待遇之高、生活之便是可以想见的。然而,李燕生却愈发惦念年老的母亲,愈发怀念祖国,不能不挥毫长吟:“谁谓不知汉/曾是魏晋身/岂被浮名误/忧道不忧贫/黄海云千嶂/泰嶽日出新/峡江一日返/故国梦成真。”“挚友重相见/挥泪不能陈/漂流何所似/常系故乡亲/久作东瀛客/还归燕山民/抱朴慈悲念/无为善缘遵。”
“回国!回国!!”……
他想回国,还有另外之重要原因。
在艺坛,矢志求真,铸就优德宏业
在日本,每每知道有国内书画家到日访问或在日展览,李燕生都要尽到半个东道主的责任和全部的乡情。他曾几次为祖国日益兴盛的书画艺术而欣喜,也曾为某些粗制滥造的作品而汗颜、而蒙羞:“这样的作品怎么能走出国门呢?不丢中国的人吗?”还曾为那些沽名钓誉、嗜钱如命的书画人而愤慨,特别是听到日本友人对此类作品和人之轻蔑与斥责时,他如芒在背,隐隐作痛。同时,还有种沉沉的责任感。
在日本,每每看到“书法进课堂、学书从根起”的群众热潮,而想想国人从书之现状,大有文化母国的书法已经落后于文化子国的震惊和急迫,同样有种沉沉的责任感。
正是这种责任感促使他加快了毅然回国的步伐。
他于2005年初夏回到了魂牵梦绕的祖国。祖国迅猛发展的形势、人民生活水平的飞跃,都让他欣喜不已。对他酷爱的书画艺术事业之发展,他有喜有忧,并努力排忧增喜。他在一篇文章中写道:“返回国内的两年间,看到国内艺术界存在着不少问题。老一代的书画前辈已相继而去。中青年和新的一代书画家功力不足,专心艺术的人太少,而常常奔波在‘名利’之间,‘拍卖’、‘媒体宣传’。如何识别‘真、善、美’与‘假、恶、丑’,是每一位从事艺术人生的必修课,否则怎么能创作出感人的艺术作品呢?希望艺术家的内心世界中永远保存着一丝纯洁的净土,去修炼自己的灵魂与情操吧!”
其实,这种呼吁早在2003年他于日本出版的《李燕生东瀛书法集》之自序中就毫无掩饰:“今之书坛可观者亦凤毛麟角,时有狂徒惑众,画鬼符充天书,美丑不辨、善恶不明,何谓之书?实欺世盗名为谋利耳!艺林浩翰,愈探愈深,书重笔而论法。能得古人点滴笔墨融会贯通者,亦需倾注毕生精力,能承前启后自立新风者,百年未必一二人矣。‘推陈出新’需循序渐进,先继承而后发扬,博采众长,取精用宏,心悟手追,更需养性修身,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无心无我,渐至化境。感人之作使人心超然,物我两忘,更具无穷之生命力。”
这是他的经验之谈,也是他的肺腑之言,更是他向书坛、向艺坛、向世间求真、铸真的呼吁。求真、铸真,即付真情、求真谛、炼真功、铸真人。真人,即真正大写的人,熔铸真、善、美为一身的人。也正因此,他淡泊名利,远离尘嚣,摈弃安逸,崇尚奋斗,乐于奉献。在台湾举行大展之后,一台湾从事特殊工作的人找到他,劝他到台湾定居,答应给他黄金若干,愿做官保证有理想的爵位。李燕生付之一笑:“从未想过,功名利禄与我无缘。”在日本,一美国人请他到美定居,说:“你已具备拿美国绿卡的条件,到那里可以有大发展。”李燕生说:“我只想发展中华民族的传统艺术,其它没想、也不想。”
在书画篆刻艺术的道路上,付真情是根本,求真谛是关键,炼真功是手段,成真人是目的。在人生成功之道路上,又何尝不是呢?
李燕生的“宁争千载,不争一时”就是为了求真、铸真。而只要矢志不渝求真、铸真,就能争得千载。也正是因为燕生始终如一求真、铸真,也才赢得了诸多先贤、圣达的肯定。
著名文学家叶圣陶赋诗称赞:“我观燕生刻/倾慕殊无极/流派溯厥源/规制咸有则/博采能会通/运刀见功力/深感贶名章/珠圆玉润式。”
台湾著名楹联家张佛千不顾九十五岁高龄,为燕生专著作序盛赞:“燕生春秋方盛,而艺事已臻炉火纯青之境……燕生多才多艺,解音律,能吹玉笛、弹古琴,蓄于中而发于外,可知其素养之美。”
文学家、书法家王静芝也赋诗称赞:“书画逸群真世英/复警虫篆奏刀精/才华难见能之美/赢得高名艺苑声。”
他回国之后,似乎才被媒体发现。境内外诸多书画报刊以大篇幅、大版面给予介绍;当代有关权威也纷纷撰长文称赞;拜访者、求教者、邀请者也络绎不绝。可谓鲜花铺路、好评如潮、赞不绝口。
可李燕生却平静如常、从艺如常、交往如常。他不孤傲、不自满、不搞任何特殊。三个艺术馆、两个书画院,未让他得意忘形;三个训练基地、三处教学点,未让他颐指气使;万千学生、无数“粉丝”未让他飘飘然、腥腥然。他始终念念不忘的是他的恩师康殷先生,他曾两度专程回国探望病中的老师,并日夜侍候于病床前,亲自主持组织安排老师的后事;他始终念念不忘的是他的父母,两次为已故的父亲举办书法展览,并正在筹建父亲的艺术纪念厅,无论事务多么繁忙,他从不疏忽高龄母亲的晨昏起居,他用心为母亲创造了一个舒适的生活环境;他念念不忘国内书画艺术的健康发展,他要倾五十年的从书经验,与有志有识同仁一道,复兴中华民族传统优秀之书道书风。
“诸恶莫为,众善奉行”是他经常书写之内容,更是他做人之准则。他淡泊名利、乐于助人、热心公益事业。一家由他倾心倾智扶植、创建的书画院,请他出任院长。他婉言谢绝,只任义务顾问。诸多离退休的老干部,请他教授书画艺术,他欣然应允,谢辞任何报酬。纪念建国六十周年书画展组委会,请他篆刻六十方毛泽东诗词精句印,他迅即起动,在此项活动的新闻发布会上,即兴赋诗:“喜迎华诞六十春/沧海桑田无比伦/画苑书坛千载立/同心携手颂国魂。”
2009年4月18日9时9分
于清河正艺楼
注:空海,日本僧人,曾任遣唐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