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在广州高档购物中心天河城的电梯上,我碰见三位西装革履的大汉,看模样准是北方人。于是,从北方来的我心生了几分亲切感,就有意无意地多打 量了对方几眼。一大汉忽然开口道:这地场茅厕忒他娘难找!我欲笑,恰被那汉子看到,大约觉得不体面,立即改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说:走,到楼上找地方方便一 下。
不好意思。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乡音往往能伴随人的一生,可见的确难改。我说了三十年的济南话,在第三十—年上还是改学说普通话了。不改不 行,出了咱这一亩三分地,用方言沟通起来有障碍。不过,说着说着,就常在济南腔上拐个小弯儿,也就是人们所说的“济普话”,济南普通话是也。
在广州工作,一开始感觉语言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上班还好说,来自天南地北的大家都讲不太标准的普通话,与“济普话”半斤八两,难分伯仲。上班之 外,则觉得孤单了些,在粤语为第一语言的生活环境里,真切地体会到国家推广普通话是何等的英明伟大。出去与客户谈业务,一开始,大家坚持用国语对话,关键 时刻,人家知道了你是刚从北方来的,就用粤语商量上了。当着你的面商量事儿,而你却如听天书一般,人家一点都不担心你能够破译他们的秘密。有一次去汕头, 公事谈毕,与主人品潮汕功夫茶聊天,那位重庆籍的女主人居然对我说:你们北方人普通话讲得真好!生平头—遭有人在这件事上如此称赞,我颇有些兴奋,半夜回 去,还没有困意,不知是不是浓酽的功夫茶喝多了,还是因为女主人的夸赞。
广州语言的排位依次是粤语、普通话、英语,虽说外来者甚多,但粤语一直稳坐头把交椅。我想,头些年内地很多地方开设过粤语学习班,经济上的优越感便 转化为语言上的优越感,或许也未可知。深圳则有所不同,语言的排位依次是普通话、粤语、英语。据说,因为深圳是一座新精英移民城市,讲普通话与说英语的居 多。有人说,一个不能普及普通话的公司,就很难进入全国性公司的行列;一个不能普及英语的公司,就很难进入国际性公司的行列。此说虽然绝对了些,但仔细想 起来不无道理:中国的通用语言是普通话,世界的通用语言是英语——语言不过关,就真的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