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游牧者的抉择——面对汉帝国的北亚游牧部落》一书感慨良多。这部书尖锐地提出了长城作为“资源边界”的观点,由此提出了民族生态真相的历史考据,对研究所有行业所有国家今天的格局和困境,无疑都很有启发。
以往站在常见角度,都把长城当做抵御外敌的手段。这本书首次让人看到,长城本身也是促使匈奴成为国家的原因之一,因为有了长城,中小规模向长城以南进行掠夺已不可能,由此游牧民族必得组成更大的政治军事集团以图存。但是,这种庞大组织活动是有悖于游牧经济按照其固有的分散享有草原森林资源生存的特性的,所以,匈奴每一次南侵都必须更狠更疯狂,以抵消庞大的有损游牧经济的支出,使其成为生态性、收获性的军事活动。而汉帝国也极其聪明而狠毒地选择草原春夏游牧生产最好的时机出击匈奴,破坏其一年的生产,使匈奴的游牧经济很难再支撑其国家组织形态,最终迫使匈奴或归附,或西迁,远离长城。
长城由此具有使华夏国家和游牧民族国家成长的特定意义;它不仅是具有防卫性战略意义的军事设施,从生态角度看就是“资源封锁线”,这个概念于今日世界所有研究正有着十分深刻的价值。
“资源边界”、“资源封锁线”的意义,正在于它是某种生态存在和消失的基本尺度,它几乎不可逾越,是关乎生死,决定其生存路径、发展或死亡的宿命。从生态角度我们来看看电影今日的状态。它也有“资源边界”吗?也有“资源封锁线”吗?结论是肯定的。今年已经有很多大投资触动了这条封锁线,而被证明资源边界的存在,并且具有很大的杀伤力。《肩上蝶》、《关云长》、《战国》、《武侠》、《幸福卡片》都在这条封锁线上折戟。过去我们只是分析这部影片的制作水平或者是否市场适销,但还真的没有分析过,这些影片其实面对的是怎样的一条“资源边界”。
现在必须说,电影创作的生态真相不在别处,恰恰就在资源边界和资源封锁线上,其反应最直接最真实。认识这条边界和封锁线,就了解了全部生态存在、生存、发展、消亡的原因。
就上映机会而言,现在影城数量确实增长很快。但是,即使是影城投资者今日也知道他们有一条资源边界。甚至说,他们很清楚,今天已经十分靠近这条封锁线了。有的已经被封锁线阻击了,在封锁线上伤痕累累。这条资源边界就是市场消费力和好电影供应。该怎样评价这两者很耐人寻味。有的人认为影城亏损是因为利润转移到地产商那里了,希望国家出面调节。但政府也有苦衷,地产商还有地产商的苦衷呢。在看不到更好的地产条件后,影城投资者们知道自己来到了资源边界,触到了资源封锁线了。
今年好几家大的电影城投资集团都在作战略探讨。一家曾经发誓一年内发展百家影城的集团发现最近一年在二三线开发的影城大都赔钱,于是老板责令其执行总裁必须放下每天的高尔夫球杆,到每一个项目上去,到每一张谈判桌去!再不能有几十家影城投资亏损的现象出现了。还有一家据说在香港股市上已经成功圈到了几个亿资金的集团,下令收缩二三线的投资,因为回收期大大超出原来预算。更有一家声名赫赫的集团,尽管继续做着影城扩张,但也极其聪明地开始了商业模式的转移。它开影城的目的将不再是挣票房,票房的回报要压缩到30%以下。影城要用来做人气经济,成为商城。该集团已经挖到了专业人才,成立专门从事商业物流的机构,影城将成为门市和部分结算单位!据说这家集团的该机构目前已经落实了1900多个零售品种,计划是5000个!
也许你想都想不到,这是影城投资的“资源边界”逼出来的,是“资源封锁线”逼出来的。春江水暖鸭先知,秋寒当然也是鸭先知。老板们常聚一块探讨资源边界。他们感叹影城挣钱很难。过去的战略是拼命发展扩张,企图利用巨大的市场份额夺取定价权,对电影产业呼风唤雨。现在看来,这种以更大的投入去取胜、赢得市场回报的做法,很像匈奴牺牲个体游牧经济去拼凑一个庞大帝国,而最终因为,在内游牧经济崩溃,在外遭遇强敌而归于失败一样。即使公司能够上市,但股票在一落千丈,怎样也上不去。“资源边界”是存在的,“资源封锁线”是存在的,这就是结论。
电影创作的资源封锁线不在影城多寡,而在投入成本和回报之间的计算。投入成本就包括钱从哪来,到哪去。发展物流的那位老板就说,钱从我这里来,但导演演员要了60%,怎么能够保证质量?要保证质量我需要增大投入,但超了资影片很难不亏。这就是我今后将减少投资大片,也许尽量做一些中小规模影片的原因。
回报的计算也许在于分析题材和类型的胜算,分析明星的作用,分析观众当下追求。凡是成功的影片一定是成本与回报之间计算得清清楚楚的。《建国大业》一类就是成本控制得好,预见到宏大叙事信息量大观众关注,而属于在资源边界内取得大丰收的;《孤岛惊魂》则成功在题材把握、类型把握好,钱主要投在制作,明星能起到加分作用这样的策划上,因而也取得了资源边界上的胜算。题材、类型、性价比,这三者就是资源边界,究竟是做分散的个体的小股“游牧者”,还是做庞大的、调动巨大资金设备以及人力资源的“匈奴式国家”,就要看你拥有怎样的题材和类型,当下性价比如何。电影是创意产业,创意难得,难就难在才华横溢、天资聪颖,知道今日之电影生态真相。
生态真相之真,在于大家都在资源边界上摸索,但大多数人没有资源边界和封锁线的概念,因此被封锁线拦截在市场之外。生态真相是残酷的,是不相信眼泪的,是要改变历史和版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