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的植树 文渺 自从一九五八年过后,政府一直都是要全民植树的。一到植树的四月,我们县城的所有政府机关部门、集体单位都得按规定出人员去植树。居民每家每次都得最少出一人去植树,植树的地方是不长草的大沙坝。也不管下雨不下雨都得听从政府的统一安排轮流着去。 第一次植树是一九六二年四月的一个星期天,我是替母亲去。九点在父母亲所在的小食品店,由带队的晏大姐每人分了半公斤桐树种子,装在各自的衣服口袋和裤子口袋里。他们食品店去的人除了晏大姐外,还有张大妈,崔二大妈。同去的还有同我一样大的崔二大妈家的儿子崔刚正。我们一行人拿着小锄头,排着队去和其它食品店的在大东门外集中。由共产党员朱大爹带领向两公里左右的大沙坝出发。朱大爹眼睛近视,又买不起眼镜。背后大家都喊他朱瞎子。因为只有他才知道我们是分了在那里种。十二人的队伍还没有走出百米,队伍就成了一伙,一堆的赶街的人一样了。一路上都是去大沙坝种树的人。只有少数政府机关单位的人还有一点队形的样子。 才走到一半的路,我就边走边在公路两边挖几下,撒下两三颗种子,大人们看了也不出声。崔刚正见状,也这样边走边种。 晏大姐走到我面前小声说:“不要给朱瞎子看见。” 我点了点头。 走到大沙坝的边上时,朱大爹停住指着大沙坝的上中段说:“我们分在那里种。大家要坚决完成好任务。每一挖一个坑,最多只能放两颗种子。一定要按质按量种好。” 晏姐姐小声说:“年年在大沙填种树,也没有见大沙坝内长出一棵树来。” 崔二大妈说:“长是长出来了。都被发洪水冲走了。” 晏大姐说:“那还种了干什么?” 张大妈说:“说不得,说不得。要是被朱瞎子听见了,或被人告了,被安一个什么帽子,可不得了。” 崔二大妈笑道:“除非你去当多嘴婆。” 张大妈也笑道:“好心不得好报,好泥巴打不出好灶。” 另一个食品店的田大妈说:“我看你们是吃东西吃多了,没有饿着。” 于是,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连走在最前面的朱大爹也露了一下笑容。 晏姐姐姐说:“我看向吉庆和崔刚正种在公路两边的倒是有长大的可能。” 田大妈说:“按朱瞎子的说法种,种到吃下午饭也种不完。” 崔二大妈说:“反正白种,你还怕种不完呀?!” 张大妈说:“就怕有人来检查。” 田大妈说:“再怎么也不能太过份。” 晏大姐说:“种了五年了,鬼都没有来检查过。” ……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对崔刚正鼓了一下眼,在大沙坝的边上挖了三锄头,抓了一大把种子撒进坑里,用脚扒土盖住了种子。崔刚正见了,笑着照葫芦画瓢。还没有走进大沙坝,我们两个的种子就全完了。于是,我们两个就去先问晏姐姐姐、崔二大妈、张大妈要。我们两个就一直边跟着大人走边刨坑或搬开石头把种子大把大把的丢下。连朱大爹我也去要了他的三分之一种子。最后搞到大人们都不给我们种子了。那次种树,整个小食品店早早的就收了工。 可能是收工太早了,真的招来了城关镇的三个带队领导来查看。在我们种的范围里,头、中、尾扒开了二十多个坑检查,全都合格。 就这样从那年开始,年年种树的日子,我都会去顶数。就这样在大沙坝年年种树,也没有见大沙坝内长出一颗树来。倒是我和崔刚正在公路两边或在大沙坝边上种的,有的长成了可以乘凉的大树。并年年可以采摘桐籽。一直到我一九七零年七月离开故乡,大沙坝还是大石头、小石头为主的沙砾之地。有几颗野草,也是弱不禁风的活不过洪水到来的日子就干枯了。但是,二零零九年春节回家的某一天,我突然想起大沙坝来,朋友告别我,大沙坝早也不是你说的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的大沙坝了。也是绿树成林,遍地青草了。但是,我有些不相信,同朋友前去。果然如此。而且,还有成群山羊漫步其中。也有学校、工厂座落在其间。根本没有了过去的一丁儿荒芜影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