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是个坏东西,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可是,有调查表明,抑郁症已经成为国人疾病负担的第二大病,而且,连官员这个一向在外人眼中风光无限、令人艳羡、不愁吃喝的群体,也居然在近年来不时爆出自杀。有据可查的是,2009年有13位不同级别的官员自杀,其中多数因抑郁症而自杀。
最近,河北邯郸“强拆”区长张海忠死于办公室,而警方调查结论是:张海忠属于深度抑郁患者,自杀身亡。这成为因抑郁而“牺牲一切”的最新一例。虽然,坊间对于张海忠生前身后事有诸多猜测,虽然官员自杀不时见诸报端,但人们还是不能相信一向外表光鲜的官员群体,竟成为抑郁自杀的多发区。以张海忠而言,一区之长何至于如此轻薄生命?
而公开报道也可侧证。在今日之中国官场,官员可能面临更大的压力。国家安全监管总局原局长李毅中曾对媒体坦陈心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半夜来电话。”《南方日报》曾总结过公务员压力的四大“源泉”:官场激烈的职业竞争;对时代转型中的问责制度、网络监督等监督方式的不适应;官员个人情感与家庭问题的处理不善;涉及腐败。而最近的《人民论坛》一则相关调查则显示,80%%以上的官员特别是基层官员存在着较大的心理压力、心理疲劳以及心理不平衡,其中,有64%%左右的受调查者认为,官员压力来自于 “官场潜规则对个人政治前途的压力”。这算得上是官员群体的一次集体公开袒露。
张海忠的疑点有待于一步步解开,但官员抑郁却已然成为一个显话题,一个极具争议的话题。何况,抑郁,其实包含着一个很大的子命题——— 有句话说,干部决定一切,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性因素。关键是,官员也是人,不是铁打的,百姓有压力可以“随意”撒气,一个堪称“决定性因素”的群体有压力又会如何释放?不是因为为人民服务不周到而惴惴不安,恰恰是“官场潜规则对于个人政治前途的压力”,这看似与普通老百姓毫不相干,实则不然,想想看,当一个普遍抱怨压力过大乃至抑郁的官员群体,让他们来负责制定和执行公共政策,竟然首先掂量的是“个人政治前途”。
甚而,可以说,从官员的身心健康程度,可以判断出一定的政治文明程度,这一点恐不为过,如果某个部门机关的官员普遍有高血压、高血脂,人们自然怀疑这是公款吃喝惹的祸,政治文明程度不会高;当很多官员如果操心“个人政治前途”,乃至焦虑不安,这意味着他们关心的首先是个人得失,“群众利益”只能退而求其次。这在权力主导型的社会里,官员一旦抑郁,也一定会传导给普通百姓,比如,拆迁,“个人政治前途”官员不能不顾及,为了让自己不抑郁,难免理直气壮地开启强拆,最终把老百姓搞得更加“抑郁”。在上访、维稳等领域,道理皆然。
看得出,中国官员的劳累准确说是心累,久在官场,自然抑郁,从古至今皆然。不由得想起,10多年前,北大法学教授贺卫方先生在一篇发人深省的短文《善待官员》中呼吁“对官员建立严格而有效的监督机制,再也不要把他们置于那种危险境地 (因为腐败和犯罪行为败露而身败名裂)”,至今回味,仍有强烈的时代感和现实意义,官员的压力只来自于上级,而不是公众。在这样的制度设计中,也难怪官员为了“个人政治前途”而绞尽脑汁,甚至不惜铤而走险以博取政绩,这正反映出我们在干部任用和评价体制上的问题,也是亟待建立政治文明生态的呼唤,建立顺畅而科学的晋升机制,建立科学公正的评价标准。以往我们认为权力在阳光下运行是为了大众利益,现在看来,将官场晒在阳光下,也是给官员以职业安全感,至少减少那么多因抑郁自杀者、因腐败“被执行者”。而这一切将助推政治文明生态的建立。
社会转型期,每一个置身于其间的人,不管他是谁,都只是一朵被历史洪流裹挟着前进的小浪花,或汇入大海,或拍死在沙滩上,命运无法自控。也正是由此产生的不确定性、不安全感,带来的无助、无力感,从官员到老百姓,无不深刻体味着。如果说,给全民减压是个医学问题、社会问题,那么,给官员减压,还是事关执政能力建设的政治问题。
官员抑郁背后的制度“病灶”
评论
3 vie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