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和社会对话的方式
上个周末在北京,和许知远对谈「寻找一个和社会对话的方式」,本来是为了我的一本小书『故事效应』出版简体版而办的活动,但我真的比较想认认真真谈谈「和社会对话」这回事。
好多位热情的青年听众,参与了讨论,提出他们真诚的看法或疑惑,从他们的言谈中,我强烈感受到我和他们之间存在着根本的差异──对于「社会」的想象,以及对于「沟通」的认知。
当我说「社会」时,我很自然、甚至是不自觉地假设:「社会」是多元的、错落的人群集合互动现象,「社会」这个词语是我们方便用来统纳这些多元、错落现象的工具,并不表示在现实里,真的有一个块状的、全体的「社会」存在。因而当我说「和社会对话」,前提一定是选择跟「社会」中的哪一群人对话,对话是庞杂群体互动中的一环,正因为有那么多不同互动形式,所以我们要讲究怎么对话,怎么让对话可以更有效,给「社会」带来更大的益处。
我想象「和社会对话」,第一个步骤是从众多人群中,找出哪一部份来进行对话,接着因应选择的人群去设计、设想如何对话。多年来在台湾的经验,让我偏好用讲具体故事,而不是铺陈抽象道理,更不是直接给予教条答案的方式,来进行对话。因为故事比道理、比教条的接触面更广,能够让更多不同的人发生兴趣,同时也比较有机会刺激出双向、多向的响应。
对话沟通,基本上是一种愿意付出耐心的姿态,换个角度看,对话沟通往往也就源自于一种最常在挫折中获致的认知:认知要找出是非对错的道理,没那么容易;认知要说服人家接受并相信是非对错的评判,没那么容易。
再退后一步说,对话沟通背后必定还是要有一份疑惑、一份冲动。一份疑惑是:我这样想、这样主张,真的对吗?会有不同观点、不同角度的不同思考吗?一份冲动是:如果我的主张是站得住脚的,那我就希望能够说服别人和我有同样的主张,希望看到社会变得更接近我相信的原则、立场,变得更好。
多年来,我的经验教会我既要保有对于「社会可以被改变得更好」的乐观信心,却又要随时警惕「社会不会在一夕间突然变好」的悲观保守。在这两者之间,逼出了有耐心不断寻找有什么人是可以对话的、该用什么方式建构对话关系的作法。
我可以感觉到,会场上的青年朋友们,他们比我急切、也比我有野心。他们的「社会」,是一个想象的总体,他们想象的对话,是和整个社会的对话,是受到全社会注意的一种方式。
显然,他们没有经历过我经历过的挫折与打击,他们仍然保有着天真的期待与旺盛的企图心。他们想要追求的,是如何影响那一个庞大、整体的社会,而不是如何找到少数一群人,让他们愿意花一点时间想想我自己关心的公共议题,找到方法,让公共议题多吸引几个人,多产生一点更聪明、更有效的意见。
我想的,是漫长、迂回、进展缓慢且时有倒退的过程,所以必须设想如何让自己保有持续的原动力,不至于放弃这样的社会理想;他们想的,是直接、快速,一次就可以解决的神奇方法。
急切激发了他们的热情,那份热情是很感人的,但他们恐怕毕竟还是要在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去面对热情却反复撞在冷墙上,该如何维系热情不灭的重大挑战。
寻找和社会对话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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