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武帝

○许石林

梁武帝萧衍并不好吃，他吃素，经常一天吃一顿饭，这一顿饭还常常是粥。俭以养生，梁武帝要不是后来被囚禁在台城饿死，他的寿命还不止86岁。

梁武帝的儿子昭明太子萧统也未必好吃，但是，袁枚在《随园食单》说他喜欢“以点心为小食”，我不理解这句话——点心不就是小食吗？或者说昭明太子有大席吃，大席上有大菜，而点心就是小食？

袁枚说了一个点心：鳗面。做法是：将一条鳗鱼蒸烂，拆肉去骨，用清鸡汤和于面中，擀薄、切细，入鸡汁、火腿汁、蘑菇汁等滚熟。话剧《天下第一楼》把这个引入，那个傍着八旗阔少爷克五的落魄文人修鼎新，显示他的帮闲功夫，给克五爷说：某某酒楼开业，今晚请您去吃头碗鳗面！克五不懂。修鼎新解释鳗面的做法，那一段贯口儿下来，克五刚吃完鸭子都流口水了，台下观众也馋了。修鼎新开头就说：“这鳗面是梁武帝的长公子昭明太子从扬州学来的点心……”——这很可能是混搭了。

梁武帝还是一个会害羞的皇帝——

有一次，他招待群臣吃饼——可不是打麻将！就是设各种饼食招待大臣，类似茶话会。吏部尚书蔡撙也在，梁武帝在上面看见他了，很高兴，就叫：“蔡撙！蔡撙！”那蔡撙低头吃饼，根本不理领导的呼唤。梁武帝从蔡撙故意半扭着头的背影看得出这个人似乎在生气，于是把声调放缓放柔：“蔡尚书啊！”蔡撙这才把筷子放下，站起身，从腰间把象牙朝笏拔出来，双手端着，恭恭敬敬地向上施礼回奏：“臣在！”梁武帝语含讥刺地笑着说：“爱卿，你不是耳背吗？怎么这下又突然耳朵灵了？”蔡撙沉着地回奏：“臣既是陛下的亲戚，又是负责传达王命的侍御官员，陛下您不应该呼唤臣的名字！”原来，蔡撙不但是吏部尚书，还是梁武帝的亲家、太子萧统的岳父！这一下，梁武帝搞得很不好意思，《南史》记载：“帝有惭色”。

古人是很在乎别人叫自己名字的，更在乎别人叫自己父祖的名字，即讲究避讳，但是君父呼自己的名字是应当的，只是蔡撙可能嫌梁武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叫他的名字。

梁武帝有四个女儿，大女儿永兴公主嫁给了梁武帝的老朋友殷睿的儿子殷钧。这个殷钧很有才华，就是人长得太瘦小，不够高、不够帅。南朝宋、齐以来，公主都很跋扈，几乎个个都是辣妹，经常打骂驸马。永兴公主本来脾气就不好，又嫁给了不高不帅的殷钧，更加郁闷加暴躁，经常不愿意跟驸马殷钧同房。每次殷钧去公主房间，永兴公主也不说你别来我讨厌你，等殷钧进了房间，发现满屋子墙上密密麻麻写着：殷睿殷睿殷殷睿睿殷呀么殷睿睿。殷钧一见，大哭并抱头鼠窜。时间长了，殷钧终于受不了了，就向岳父萧叔叔也就是梁武帝投诉。梁武帝一听，很生气，把女儿叫来，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公主：“您说您的，女儿听着呢！”梁武帝气得抓起身边的玉如意，狠狠地砸到女儿的背上，碎了。

                                                              2011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