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一个一岁女童，吃了父亲从北京市丰台区一村庄路边摊购买的炸鸡腿后中毒身亡，医院诊断的结果女童死于亚硝酸盐中毒，被拘留的炸鸡摊主，也许并不知道亚硝酸盐是什么东西，他应该困惑的还有：路边摊都用类似的制作工艺在炸油条、炸馓子，为什么偏偏他的炸鸡腿吃死了人。

在城市，路边摊是人们解决一日三餐尤其是早餐的重要场合，低廉的价格，让路边摊成为低收入群体赖以果腹的地方，也为一些行色匆匆的白领们所爱。当然，媒体也无数次报道过，路边摊是地沟油的主要销售对象，脏乱差的制作环境，也一度成为城管收拾摊主的理由。很多食客明知道路边摊可信度不高，但仍然做不到放弃，原因很简单：便宜，便利，传统饮食观念里“眼不见为净”的心理。

有觉悟了的中高收入群体，在家庭教育中有这样一条原则：坚决不吃路边摊食品。但随之他们的这条经验被击垮：知名食品企业的产品不可信，饭店里的饭菜不可信，大型超市里的食品不可信……原来周边能提供食物的商业场所，并不比路边摊好多少。二三十年前，人们为吃不饱而发愁，现在人们为吃不安全而发愁，以前虽然吃不饱，但吃到肚子里的东西总归是让人安心的，现在虽然能吃饱也能吃好了，可看多了有关食品安全的负面新闻后，总觉得胃里疙疙瘩瘩不舒服。

按照常规的印象，那位卖炸鸡腿的摊主，是胆小谨慎的进城农民，摆摊收入所支撑的，是一个贫寒家庭以及一个或两个上学的孩子，主观上他不可能具备害人之心，因为一旦出事，他倾家荡产也赔不起，只能说，对食品安全缺乏基本的了解，把他由一个普通百姓变成了一名刑事犯。这让人心痛，但更让人不安，因为在街巷市井当中，还有不少摊贩在制造着“毒性”不是那么高的食品。

对路边摊的监管，面临着两难境地，稍加管严一点，会有大批路边摊不符合卫生标准而被关闭，所带来的代价是一家人失去收入来源、流离失所，而放任不管，则失去引导和监督功能，让路边摊成为垃圾食品的生产地。目前工商、卫生部门对路边摊的管理属于简单、粗暴型的，要么收费把这些摊子收死，要么驱逐把这些摊子赶到更偏僻的角落中去，而在怎么培养路边摊的卫生意识、定期检验食品质量等方面，缺乏必要的措施。再加上整体食品安全环境的恶劣，路边摊和其它一些无良企业一样，携手踏进了一个“相互投毒”的时代。

“相互投毒”是学者针对人们的饮食链条而发明的一种形容。比如，一家火腿肠企业的员工，不会吃自家企业生产的火腿肠，因为他知道里面的猫腻，但避免不了的，他要喝奶、要吃炸鸡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中毒”总是难免的。有毒食品的猖獗，也破坏了长久以来一直存在的民间互信，曾几何时，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总是最茁壮的，你永远不会怀疑，隔壁老刘家的烧饼有问题，因为他的烧饼是和他的人品结合在一起的，也不会怀疑街面上的包子铺会有毒，因为那是家百年老店。

从这种让人心生温暖的民间互信，到现在虽然夸张但的确存在的“相互投毒”，谁能告诉我们，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究竟是什么造就了这样的变化？请别告诉我们答案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