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围墙的世界才是和谐社会


墙是用砖石等砌成承架房顶或隔开内外的建筑物,墙的主要功能是分隔、围护。通常,墙是隔离、封闭、限制、禁锢、保守的象征,它隔绝交往,阻碍自由,制造壁垒,禁锢心灵。在汉语中,“高墙”指的是监狱。(我认识几个叫“高强”的人,曾建议他们改名字。)监狱的围墙一般在5.5米以上。北京故宫的外围墙高度为9.9米,真不知道,这是皇宫,还是囚禁皇帝、皇后等人的深牢大狱。
中国语言非常有意思,不同的名词对应着不同的量词,比如:一床、一树、一猪、一狗、一老鼠、一帽子、一机枪、一花、一汽车、一火车、一飞机、一火箭、一军舰……而“墙”的量词则是“堵”:一墙。“堵”的意思当然是阻塞、抵挡、阻挡、抵御、堵截。实际上,“堵”就是“墙”的意思,当围观者众,我们的成语说“围者如堵”。
汉语中,有很多关于墙的成语,我发现很有意思,正好反映我们中国人的性格和行事方法,比如:拆东墙补西墙(没有远见,点状思维)、不撞南墙不回头(倔强固执,线性思维)、祸起萧墙(窝里斗)、红杏出墙(封闭的性意识下的春心荡漾)、墙里开花墙外香(封闭状态下的外交活动)、墙倒众人推(没有原则的非理性行为)、墙头草(没有主见的跟风)、挖墙脚(不正当竞争,破坏性的自利行为)、隔墙有耳(偷窥别人隐私的癖好)、狗急跳墙(孤注一掷、铤而走险)、铜墙铁壁(重防御,轻进攻;重硬实力,轻软实力)……
1992年3月,我一到捷克就发现,捷克查理大学没有围墙,以前只听说过“社会是没有围墙的大学”,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学都是有围墙的”。后来我知道,全世界所有的大学都是没有围墙的,后来我又发现,捷克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国家,居民小区、政府机关、学校甚至总统府都没有围墙,总统府门前拿刺刀枪的警察可以让游客随便摸,随便合影,后来我又了解到,全世界所有民主国家都没有围墙……
其实,捷克是有围墙的。在郊外的别墅,往往会有一圈围墙,确切地说,应该是树枝搭成的篱笆或泥土垒成的矮墙,小孩儿都能轻松跨过去。篱笆上有一道门,主人不在家时,门会上锁。这个锁的功能已经发生了变异,只是告诉访客:主人不在家。但是,别墅的大门有时不上锁。本来,锁就是锁君子不锁小人。
为了抵御塞北游牧部落联盟侵袭,秦始皇使用了占全国人口的二十分之一的近百万劳动力修筑一道伟大的墙——长城(Great Wall)。长城是一个规模浩大的军事工程,东西绵延上万里,因此又称作万里长城,它与天安门兵马俑一起被世人视为中国的象征。一般认为,长城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创造的伟大的奇迹,它象征着中华民族坚不可摧永存于世的意志和力量,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我国自古就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俗语。但也有人认为长城是中国两千年封建社会的标志性符号,是中国封闭和保守思想的耻辱象征,是在丝绸之路之后中国重新闭关锁国的产物,长城阻隔了民族之间的融合和交流,使本来狂妄自大、固步自封的中国人更加与世隔绝,作茧自缚。
在西欧,也曾经有一道现代“长城”——柏林墙(Berlin Wall),这是民主德国(东德)在1961年修筑的阻隔东西柏林之间市民往来、阻止自己国民出逃的高墙,柏林墙分割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也制造了无数骨肉分离的人间悲剧。美国第35任总统肯尼迪曾评价柏林墙是“世界上第一堵不是用于抵御外敌,而是用来对付自己的百姓的墙”“柏林墙既违背历史,也违背人性,它拆散无数家庭,让他们妻离子散,骨肉分离,把渴望统一的民族一分为二。”从1961年柏林墙建立到1989年11月9日柏林墙拆除的28年间,东德平均每天就有8人以“破坏国家安全”的罪名被逮捕。如果算上线民,平均每66名东德公民中就有一人常年为秘密警察工作,前东德仅有的1800万人口中,却有600多万被建立了秘密档案,也就是说,每3个东德人中就有一人曾处于监控之下。这28年间,一共有171人因为试图翻越柏林墙而丧生。
1963年6月25日,在西德市政厅柏林墙前,肯尼迪发表了著名的《柏林墙下的演说》,他说:“自由有许多困难,民主亦非完美,然而我们从未建造一堵墙,把我们的人民关在里面,不准他们离开我们。”
1987年6月12日,美国第40任总统里根总统在布兰登堡发表柏林墙讲话:“戈尔巴乔夫总书记,假如你真的爱好和平、假如你真的渴望给苏联人民和东欧人民带来繁荣,假如你真的是要开放,那么,请你到布兰登堡来!戈尔巴乔夫先生:请你打开这道大门!戈尔巴乔夫先生:推倒这堵墙!(Tear Down This Wall)”果然,两年后,戈尔巴乔夫推倒了这堵墙。
我国对外开放之后,尤其是进入世贸之后,“关税壁垒”这个词被经常提到,关税壁垒是指用征收高额进口税和各种进口附加税的办法,以限制和阻止外国商品进口的一种手段。“关税壁垒”的英语是Tariff wall,又是一堵墙。但是,“贸易壁垒”却是Trade barriers。“关税壁垒”和“贸易壁垒”都是自由贸易的敌人。
防火墙FireWall原本是为封闭火区、隔离火势而砌筑的隔墙。互联网巧借这有概念,把位于计算机和它所连接的网络之间的安全软件硬件称为防火墙。防火墙实际上是一种隔离技术,它担当网络安全防护重任。我国政府为净化网络环境,避免青少年受互联网不良信息的影响和毒害,由国家出资研发了一款保护未成年人健康上网的计算机终端过滤软件。可能因为“墙”的名声不好,故没有叫“防火墙”,而是叫“绿坝-花季护航”,可惜由于网民强烈反对,北京各中小学校全面删除绿坝软件,造成价值14170元人民币的绿坝软件基本无人使用的尴尬局面。尽管如此,中国网络防火墙技术和规模依然是世界一流,“屏蔽词典”厚度已直逼《汉语词典》。不过,网民的翻墙技术也与日俱增。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在中国,围墙无处不在,居民小区、政府机关、学校、工厂、公园都有围墙。而且,围墙在不断增多、增高的同时,也更加豪华、奢侈。2009年年底,广东常平中学高中部的新校门曾耗资130多万元,校门宽约20余米,两侧门卫室的外墙都是大理石的,门卫室旁还有大理石做成的装饰墙,气派非凡。北京市人力社保局下属北京市实验技工学校计划进行围墙改造,每米围墙预算约3890元,围墙总长度2500米,修缮、拆除、护坡、设计等费用总计972.54万元,可谓“天价围墙”。
在中国,因为围墙而引发的事故不断,而且源远流长。有文字记载的、距今最久远的倒墙事故就是“孟姜女苦长城”。孟姜女为寻夫,来到长城,得知丈夫早已累死在劳役中,尸骨都找不到,顿时伤心欲绝,痛哭起来,哭声如雷,惊天动地,泪水如雨,天昏地暗,眼看着长城一段段的倒塌,哭到哪里塌到哪里,足足苦倒八百里长城。最近的一次倒墙事故发生在2010629日,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击倒了合肥来安路与长江路交口附近的金太阳家具城的一面围墙,当时正在围墙边打牌的四位牌友以及两名躲雨的路人被压在废墟下。另外一起刑事案件发生在前几天,广西柳江县成团镇44岁的男子阿壮因为在砌围墙的时候与邻居梁某发生纠纷,愤怒之下竟然将对方左手食指的第一截咬断了下来,事后逃离了现场。
为防止上访群众堵门,湖北省崇阳县委曾一度在办公楼的每一层走廊口设了一道大铁门,还在大院外建了一道围墙,群众找县领导得先闯“四道门”。崇阳县委书记周亨华带头用铁锤拆了“保护门”,一场建设“无围墙政府”的改革由此拉开序幕。2007年9月,崇阳县又做出决定:推掉政府大院800米长的围墙,建设一个1.8万平米的“市民广场”。切莫高兴,这只是个案,不具备代表性和示范效应,小小的崇阳县委书记还没有能耐推倒960平方公里上所有的围墙。 
有人戏称,如果从空中鸟瞰我们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就是由大大小小的围墙圈起来的国家,没有了围墙,就没有了中国。我看“中国”两个字就是围墙。朝鲜字叫窗体字,中国字就应该叫墙体字。横平竖直的方块字其实就是不同的墙体结构。生活在中国大陆的人想破脑袋也想象不出,没有围墙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可以设想一下,如果拆除中国大陆所有的围墙,会出现什么状况。不!先拆掉你们家小区的围墙,看看三个月之内会发生什么。除了围墙,还有无处不在的铁栏杆(很多是不锈钢的)。在北京的许多地铁口,为了防止人们拥挤,都围有不锈钢的栏杆通道,把本来20米的距离,曲折成了200米,这个地球上,恐怕只有中国人才会如此作贱自己,或者被人作贱、羞辱还无动于衷。我甚至想,如果拆除所有的铁栏杆,把它们回炉,中国5年不用进口铁矿石。这些铁栏杆创造了巨大GDP,却不创造任何价值,在欧美,几乎看不到这些铁栏杆。
中国人在21世纪最伟大的发明莫过于遮羞墙。全国各地每一个城市甚至农村都有遮羞墙,以保证各地领导视野所及都是光鲜靓丽。这些遮羞墙还美其名曰“文化墙”、“门户工程”、“美化工程”、“形象工程”,它实在是一举多得,既满足了领导对市容的洁癖,又提高了GDP的数字,还纵容了官员的懒惰,据说还可以遮掩“暴力拆迁”。强烈建议遮羞墙的发明者在全世界范围内申请专利,保护这一重大的知识产权,弘扬中国人的“遮羞”文化。最长遮羞、最高遮羞、最大遮羞、最多遮羞、耗资最多、领导最满意、最抗台风、最抗地震……等遮羞墙均可分项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中国的大学都是有围墙的,有些学校还有宵禁制度。被国人引为自豪的北大、清华,也是高墙林立,壁垒森严,汽车进校园要排队,我去北大、清华讲课也要收停车费。每次我进北大、清华都在想:这是大学吗?中国科学院院士、南京大学校董会名誉董事长钱伟长曾指出,高校要向世界高水平大学目标前进,首先必须加强内部办学体制的改革,要从思想上和行动上打破“四个围墙”,即破除“高校与高校之间的围墙、院系与院系之间的围墙、学生与教师之间的围墙、教学与科研之间的围墙”。
在中国,除了林立密布的围墙以外,还有无处不在的“心墙”。人与人之间互相不信任,猜忌心重,防卫心重,敌对心重。有一个电视剧的名称叫《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很能说明这种心态。老师也是这样教育学生的,家长也是这样教育孩子的,报纸也是这样教育读者的,电视也是这样教育大众的,“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已经成为避免伤害和受骗的护身法宝。这样的教育实际上就是在砌墙。密不透风的心墙让人窒息。“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后果之一就是找对象难、剩男剩女多、相亲节目火爆。陌生人之间不说话,即使一见钟情,也没有机会发展。
在捷克,每一个人每天都要对几百个陌生人(他所近距离见到的每一陌生人,认识的人不算在内)说:“你好!”进电梯,要说“你好”;公共汽车、地铁、飞机上、电影院、歌剧院、球场上落座前要说“你好”;对售货员要说“你好”;对出租车司机要说“你好”;擦身而过的人要说“你好”;进门办事要说“你好”……人与人之间毫无隔阂,和谐相处。羡煞我也!
什么是自由?有围墙,就没有自由;什么是平等?有围墙,就没有平等;什么是民主?有围墙,就没有民主;什么是人权?有围墙,就没有人权;什么是尊严?有围墙,就没有尊严;什么是和谐社会?有围墙,就永远没有和谐社会。
地球已经变平了,唯有中国,高墙林立,壁垒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