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牙感觉主义诗集前言
托马斯·克罗塞
感觉主义开始于费尔南多·佩索阿和马里奥·德·萨卡内罗之间的友谊。要想区分他们两个在这场运动起源时承担的角色可能是困难的,而且确定这一点也毫无作用。事实是他们共同奠定了这场运动的开端。
但是值得提到的每个感觉主义者都有不同的个性,而且他们之间自然也相互影响。费尔南多·佩索阿和马里奥·德·萨卡内罗最接近象征主义者,阿尔瓦多·德·坎波斯和阿尔马达-内格雷罗斯非常倾向于感受与写作的现代风格。其余成员处于他们中间。
在感觉主义成员当中,没有人比萨卡内罗走得更远,他把可能召唤我们的声音称做彩色的感觉。(…)
费尔南多·佩索阿是比较纯粹的知识分子;他的力量主要集中在对感觉和情绪的理智分析方面。他的分析可以达到完美的地步,使我们几乎屏住呼吸。一位读者曾这样谈到他的静态剧《水手》:“它使外部的世界变得极不真实。”的确如此。存在于文学作品中的事物不再遥远。相比而言,梅特林克剧作中最朦胧精妙的部分也是粗糙而世俗的。
乔斯·德·阿尔马达-内格雷罗斯相当自发,而且快捷。虽然这样,他仍不失为一个天才人物。他比别人年轻,不仅在年龄上,而且在自发性和活跃性方面。他的个性极其鲜明,令人惊奇的是他出道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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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立体派和未来派更加有趣!
我从不曾希望了解每个感觉派成员的个性,而相信最好的理解是非个人化。
阿尔瓦多·德·坎波斯完全可以称为瓦尔特·惠特曼,而且具有古希腊诗人内在的心灵。他拥有来自智力、感情和身体感觉的所有力量,这正是惠特曼的特征。但是他[也]有完全相反的品质——建构的力量与诗歌的有序发展,从弥尔顿以后,已经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阿尔瓦多·德·坎波斯的“胜利颂”是用惠特曼诗风写成的,不讲究诗节和押韵,是一种建构和有序的发展,例如,这使“利西达斯”在特殊情况下声称的完美变得无用。“海洋颂”占据了《俄尔甫斯》不少于二十二页的篇幅,确是一个结构的奇迹。没有一个德国人用过这种内在的训练,并把它作为创作的基础,从印刷上来说,这几乎可以被认为是未来派疏忽的范例。同样的考虑也适用于宏伟的“向瓦尔特·惠特曼致敬”,位于《俄尔甫斯》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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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牙的感觉派是原创而有趣的,因为他们是绝对的葡萄牙人,具有世界性和宇宙性的眼光。葡萄牙人的气质是宇宙性的:这是它伟大的优势。葡萄牙历史上伟大的一幕,大发现那个漫长,谨慎,而科学的时期,是历史上伟大的世界性创举。整个民族都被铭记在那里。一个原创的,典型的葡萄牙文学不可能是葡萄牙人的,因为典型的葡萄牙人从来不是葡萄牙人。这个民族的智力本性里存在着某种美国人的气质,但没有他们的喧闹与司空见惯。没有一个民族如此迫切地攫取新奇。没有一个民族能做到如此出色的非个性化。这种弱点是伟大的力量。捉摸不定的集权主义是它未曾动用的力量。灵魂的无定性正是促使他们走向确定的因素。
因为关于葡萄牙人的伟大事实是,他们是欧洲最文明的民族。他们天生就是文明的,因为他们生来就是一切事物的继承人,他们丝毫没有旧心理学家所说的厌新症,意即对新事物的憎恨;他们绝对喜爱新奇与变化。他们没有稳定的元素,像法国人那样,进行革命仅仅是为了出口。葡萄牙人总是进行革命。当一个葡萄牙人上床休息时,他也在进行革命,因为葡萄牙人第二天醒来会大不相同。他确实长大了一天,非常明显地长大了一天。别的民族每天早晨醒来还停留在昨天。明天总有几年之远。没有这么奇怪的民族。他们走得那么快,以至于将一切都遗留在未完成状态,包括走得快本身。没有一个民族比葡萄牙人还懒散,这个民族只在工作时才懒散。因此,他们缺乏明显的进步。
在葡萄牙只有两件有趣的事——风景和《俄尔甫斯》。充塞于它们之间的都是用过的腐烂稻草。(…)在现代写作中如果存在着一丝本能的明智,我将会从风景开始,以《俄尔甫斯》结束。但是,谢天谢地,现代写作中并无本能的明智,因此我放下风景,而以《俄尔甫斯》为始终(…),《俄尔甫斯》是所有现代文学运动的总和与合成;因此它比风景更值得一写,它是我们生活于其中的这个民族唯一的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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