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经济建设对电力的需求不断增大,供电质量要求越来越高,电力设备设施不断地更新换代,这就使得电力企业对于安全生产管理的要求不断提高。但中国毕竟是一个发展中的国家,设备相对陈旧、电网相对老化、人员素质相对偏低,以及结构性缺员等问题,很难在短时间内根本解决。这就决定了电力企业必须在面对这一实际的前提下,时刻绷紧安全生产这根神经,加速提升安全管理水平。同时也正是这种需要的拉动,电力企业在安全生产的管理上不得不投入大量的资源,并且这种投入还得不断继续。首先是在设备设施的技术可靠性提升上进行巨额投入,尽管还不能算是全面实现了鸟枪换炮的飞跃,但在很多装备上已经达到或者基本达到发达国家国家的水平,部分设备设施甚至超过发达国家的水平。其次是在安全管理的建章立制上,经过几十年几代人的持续努力,各种安全规程、管理制度、工作标准都已基本健全,形成了规模宏大的安全管理制度体系。这一系列的努力,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电力企业在发电、输电、变电、配电等生产的各个环节上的基本秩序,对保障国家经济建设,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做出了无可否定的贡献。
但是电力企业安全管理的形势仍然严峻。我国电力企业,无论是国网公司、南网公司,还是五大发电集团,也都明了这一严峻的现实,对于安全生产的管理都是高度重视。但仅仅从设备设施的技术可靠性上进行改进和提升,是无法解决所有安全生产问题的。因为导致安全事故发生的原因大都与违章操作、违章指挥和违反劳动纪律的“三违”行为有关, 90%以上的安全事故都是安全生产的作业人员或管理人员的“三违”行为所致。所以,为了通过降低“三违”来达成减少事故,尤其是减少和消除特大、重大事故的目的,所有的电力企业都全面提出并推行了“铁的面孔、铁的手腕、铁的心肠”的“三铁”模式来治理“三违”,通过在严查严处上的超强硬管理办法和措施的实施,让每一个与安全生产有关的人员对于安全生产都保证有高度的警觉性和清醒的认识,甚至实行了极为苛刻而严厉的责任连带制度。发生任何事故,都是多方面、多层次的人员共同承担责任,责罚的力度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加重。因此,一线生产作业人员和管理人员的心理压力已经加大到了极点。但收效并不显著,除了投资设备设施,通过技术手段避免和减少了危及电网安全、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的特大、重大事故之外,“三违”行为并没有明显地降下来,一般性事故也没有明显减少。
这难道是治理“三违”的措施办法还不够得力?
不是。
我们在某市级电力公司变电工区调研时,发现从事生产作业的人员普遍感到安全责任压力重大,甚至这种压力已使身心健康受到影响。他们介绍曾经有一位专业对口,年仅20多岁的女性员工,因为工作安全责任造成的不堪负重的心理压力,使原来的一头秀发几乎掉光了,不得不戴上假发。实在是因为承受不了这种超强的心理压力,她才找到工区主任要求调换工作。这位女性年轻员工平时的工作表现相当出色,工区主任很不愿意放她走,但对她又非常同情,加之部门的结构性缺员,对于她的请求感到甚是为难,除了同情安慰,就只能是同情安慰。
在我们的广泛调研过程中,许多生产班组的员工向我们反映,他们每天都把安全这根弦绷到了即将崩断的状态,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时刻担心自己的作业发生“三违”。但越是这样,却往往越是难免在紧张中失手发生违章。加之有些管理人员的管理方式粗暴简单,不认同其处境,不听从其解释,不询问其现实,出了问题,一律是严厉惩罚,这更是加重了生产一线的作业和管理员工的心理紧张。有人讲,有些违章行为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高压管理甚至使我们的神经绷得麻木了,因而在不知不觉中毫无意识地发生了违章,导致了事故。
“三铁”模式强调的就是对被管理者的心理威慑。“三铁”的铁面孔,要求安全管理人员在安全检查中,只对问题不对人,不讲客观原因,不讲情面。铁手腕,要求安全管理人员对违章行为人,按照规章制度严处,绝不心慈手软。铁心肠,要求安全管理人员面对事故和事故隐患及“三违”行为要铁下心肠,“宁听骂声、不听哭声”。
如果说治理“三违”的措施办法还不够得力,“三铁”还不够,还得把铁换成钢,那就不是管理,而是纳粹的集中营了。即使在安全管理的措施办法上把 “三铁”换成“三钢”,对于违章者一律格杀无论也不行。现实的安全管理不是治理 “三违”行为的“三铁”模式不够得力,而是“三铁”模式的安全管理理论思路过于狭窄,安全管理方式过于简单,忽视了人作为主体性存在的复杂性,无法对应主体人的行为选择驱动力的多向性。要消除安全事故,必须消除“三违”行为;要消除“三违”行为,必须针对人这个复杂的主体性存在,综合运用管理学、经济学、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甚至国学、生物学等学科的最新研究成果,把人的行为分为完全意识的最优选择行为、非完全意识的简化选择行为、无意识的固化选择行为三大类,对应从意志利益、意识观念、心理情绪、人际关系、生理特性等多方面实施管理,建立全方位、全向度的安全管理标准化体系。也只有这样,才能迈向零违章、零事故的“双零”安全管理目标。
“三铁”治“三违”的局限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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