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告别“过度消费时代”(2)


  由此,本次全球经济衰退的底线已经确定无疑。当世界最大的消费国――美国经济超常繁荣时,各主要出口国也会同样繁荣。但是,当美国的繁荣开始衰落时,全球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体就会陷入严重的问题。这正是日本、亚洲发展中国家、德国和美国的NAFTA1伙伴国加拿大和墨西哥目前经历的痛苦调整的本质。所有这些以出口为导向的经济体,要么骤然减速,要么完全陷入衰退。

  这个依赖泡沫的世界还有更加险恶的一面。当然,中国引领着一条再循环的道路:将其巨大的外汇储备中很大一部分用于购买美元资产。这使中国的货币具有很强的竞争力(任何以出口为主导的经济体都喜欢这样),但这也防止了美国利率的上升――从而使依赖泡沫的美国消费者“奇迹”般得以继续维持下去。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各种泡沫是互生互长的。

  在未来的几年里,泡沫破裂后的世界都有可能要顶着凛冽的逆风前行。

  现在,游戏结束了。美国消费者很可能正处在一场为期数年的紧缩时代的初期,在未来的几年里,泡沫破裂后的世界都有可能要顶着凛冽的逆风前行。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没有其他地方的消费者可以填补这一空缺。消费的缓慢增长在日本和欧洲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现在,这种状况也已经在发展中经济体出现了,在这些地方,由于缺乏社会保险、养老、医疗、失业保险等安全保障网络,防范性的储蓄成了当务之急,从而限制了消费。在这一问题尤为突出的中国,2007年消费在GDP中所占比重降至历史最低点,约35%,不到美国的一半。总之,危机后的世界经济可能会因美国消费泡沫破裂,因其他地方个人消费动力不足而艰苦挣扎好几年。这是一幅当前全球经济衰退后缓慢恢复的画面。

  对本次危机的政策反应令人担忧,尤其是美国的政策重点是支持过度消费,而中国的刺激政策的重点则是维持过度投资。

  作为一个至关重要的方面,对本次危机的政策反应是令人不安的:世界各国正在竭力抵制再平衡。所有的短期战术措施都是为了遏制危机而采取的,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些措施的战略影响。同样,美国和中国在这一问题上具有典型意义。华盛顿的主要措施,是通过减税和其他刺激收入的方法维持过度消费。越来越多的人支持对止赎抵押品施以援手;实际上,这使许多完全无相应承担能力的人拥有价值至今仍被高估的住房,从而使住房自有率继续保持在与经济发展不相符的水平上。与此同时,中国的政策重点,仍是通过5850亿美元的基础设施项目支持投资,并通过调整货币政策和提高出口退税支持出口。相对而言,在刺激消费方面却做得很少。

  这些举措表明,世界在这场痛苦的再平衡过程中几乎没有吸取什么教训:全世界都似乎相信,解决经济衰退和危机的办法,是回到从一开始就使我们陷入这团乱麻的不平衡经济增长模式。但是最终,这是这个世界最不需要的东西。美国不需要使不可持续的消费狂欢永久闹下去,它需要储蓄,并将之重新投入基础设施建设、替代能源技术以及人力资本。中国不需要投资和出口主导的超高速增长,它需要将转变目前的经济组合,引导个人消费。但这两个国家看来似乎都不愿意、或都无法做出这个更具战略意义的艰难抉择。

  令人沮丧的是,这一被动反应的思路反映出,世界各国似乎都在致力于寻找立竿见影的方法。这一次,这种被动反应因问题的严重程度而被放大了。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危机具有如此严重的威胁性,以致于短期战术措施必须优先于长期战略——无论推动结构性转型以实现这个失衡世界的再平衡的要求,看起来是多么冠冕堂皇。正是在这一点上,领导层对改变争论的重点可以起到决定性作用:要有放眼量的勇气。

  当然,这并不是说政策不必考虑经济衰退和危机之苦的受害者的痛苦境遇。失业工人需要更多的收入支持,尤其是失业保险和再培训项目;而一个失灵的金融系统也需要权宜的修复。不过,虽然各国政府需要支持陷入困境的经济体系,他们必须要做的比这多得多。遏制危机的战术措施,不应当是对这场痛苦的全球经济衰退的政策反应的唯一重点。这个世界还需要有一个战略。

  在选举中获得了压倒性胜利的巴拉克.奥巴马有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做到这一点。初步的迹象表明要实施巨大的公共建设项目一揽子投资计划――尤其是在基础设施和替代能源技术方面――这一举措非常令人振奋。但是,这引出了一个更为广泛的问题:世界其他地方有没有勇气和智慧,将政策辩论从战术上转变到战略上来?

  本次全球危机和衰退有一个更深的含义:它使我们有机会吸取痛苦教训,了解哪些方面出了问题,如何避免未来再犯同样的错误。对于所有人来说,如果不能吸取这些教训并将从中获得的真知灼见用到新政策的制定中,那将是最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