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5日,我在《中共党史研究》2011年第1期上发表了口头史文章:《罗沛霖:党派我去留学,我要对得起党》。我对罗沛霖的采访是1989年9月1日进行的。2010年10 月份,我才又对这份采访录音进行整理。我想把这批口头史资料整成一本书《1950年代归国留美科学家访谈录》。因为罗沛霖是共产党资助出国留学的,这在当时出国留学大潮中是一个特殊现象,所以在出书之前我就将罗沛霖的口述史在《中共党史研究》上发表了。这篇文中主要有三点值得关注。
一、罗沛霖去过延安。罗沛霖大学毕业后曾在上海的中国无线电业公司做见习工程师。他说,1937年“8.13淞沪会战”以后,上海受了很大影响,我们工厂从上海先迁到武汉,我就跟着去了武汉。后来,工厂又要迁到四川重庆,我没跟着去。那时候,有几个比我晚两三班的同学,他们都想去延安,经常跟我通信。其中有周建南、杨锦山等。这些人写信告诉我,他们在武汉办事处,跟董必武董老见了面。当时我的未婚妻在北平,我想,谁能打回北平,我就跟着谁走。因此,我也打算奔赴延安。
我辞了职,从武汉先到了西安。我给八路军西安办事处写了一封自我推荐信,介绍了我在无线电技术方面的专长。林伯渠当时好像是党中央在西安的代表,他要亲自接见我。恰巧李强从苏联回来,路过西安。林伯渠把我写的信拿给李强看,还征求李强的意见。李强对林伯渠说:这个人搞电信有些经验,对我们有用,应该把他留下。
1938年我到了延安,在中共中央军委第三局工作,参与创建延安的通信器材厂。我在延安很受优待,津贴是朱总司令的4倍,天天吃小米,睡木板床。1939年延安局势紧张,中央决定缩编,一部分留在前线,一部分调往重庆。恰巧广西当时出了一个据说是托派、叛徒、汉奸,叫王公度,因为我以前在广西第四军团的无线电厂工作过,被怀疑和这个叛徒有关系,所以我被派往重庆。当时中共地下组织按照周恩来的指示,正在筹建青年科学技术人员协进会(简称“青科协”)。我们租房子、募款、开公司,忙得不亦乐乎。我们的顶头上司是徐冰,徐冰派我去支持章乃器搞企业。可以说,那个时候,我一方面参与办企业的事情,另一方面在章乃器那里搞技术工作。我是在1940年申请入党的。在延安党组织一直保留着我的档案,直到1982年才给我解决党龄问题。
二、1948年由中国共产党资助留美。罗沛霖说,像我这样,由中共党组织资助出国的,我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我认识的,有一个是张大奇。他也是30年代的共青团员,也是通过我们跟党联系上了。张大奇在重庆考取了国民党的自费留学,有资格买官价外汇,党给他资金,他买了外汇。张大奇比我小两岁,搞电机的,他后来做了一机部第八设计院院长。那时候他搞机械做情报,回到北京后做机械情报所所长。王天眷也是中共党组织派去的。王天眷曾经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要成为一个学者。
三、回国有惊无险。罗沛霖说,朝鲜战争开始后,我一看形势不好,开始准备回国。当时香港不允许中国留学生过境,不给办理过路签证。当时美国到中国上海的轮船已经停航了,回中国十分麻烦。有的学生乘坐其他国家的货船,兜了一个大圈子,花了很长时间才回到中国。当然也有人在香港有关系,可以拿到香港签证。后来,香港松动了,允许中国留学生过境回国,从此以后,中国留学生开始搭船回国,每一班轮船都有很多人。那时候,美国政府不但不禁止中国留学生回国,还给提供路费,甚至遣送回国。当时美国政府已经开始迫害钱学森了,隔两个星期联邦调查局的人就要找他调查一次。钱学森知道我在哪里,我的事情他都知道。钱学森回到加州以后,我几乎每个星期六都是在他家度过的。钱学森受迫害以后,我知道会牵连到我,所以我急忙离开了美国。我去买船票的时候,船票已经卖完了。美国轮船公司让我坐飞机到夏威夷,从夏威夷上船。我是乘坐克利夫兰号回国的,船上有34个中国留学生。如果我坐下一班轮船,可能我也会被扣留了。乘坐下一班船的罗时钧在日本被扣留了,实际上他是代我受难的。那班船到菲律宾后,美军又抓了一个人上岸,了解情况后发现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又放了出来。那次肯定是要找我的,因为每个礼拜都到钱学森家的只有我,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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