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本文刊载于《创意世界》2011年1月号】

      我们喜欢为伟人庆祝诞辰,但乐迷却更喜欢为那些伟大的音乐人祭奠忌日,因为他们的生日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而他们的忌日却总是充满着传奇或悲剧的力量,一如他们灿烂燃烧的一生。

      尽管全世界都在为迈克尔·杰克逊的离去而唏嘘不已,音乐人也不会忘记30年前在纽约街头被刺杀的约翰·列侬。迈克尔·杰克逊的离去被认为是一个时代的结束,而列侬的被刺,在当时则被认为是时代结束了。

      和杰克逊在疾病中死去不同的是,列侬的死是突然的、毫无征兆的,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杀死列侬的竟然是他的歌迷。意外死亡总是一件让人伤心的事情,被热爱自己的人杀死更是充满了荒诞感,而这种荒诞感却是一个艺术家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列侬在生前穷其一生为自由而歌唱,临死前的一段时间几乎每天和他的夫人大野洋子手持鲜花,躺在床上反对战争。而就是这样一个反战的人,最后竟然是5颗子弹穿透了他的身体——还有比这更荒诞的吗?

      让子弹穿透的还有柯特·科本,不过不是别人的枪,而是他自己用一颗子弹崩了自己。依安·柯蒂斯也是自杀,不过他是用一根绳子。而今天,我们在这里纪念他们的离去,是因为离开是一种新生,尤其对艺术来说。如果列侬当时没有意外死亡,摇滚盛世可能不会马上结束,新的音乐可能就会被埋没;如果依安·柯蒂斯没有自杀,后朋克就会仅仅是一种音乐形式,而不会被赋予更深的悲剧色彩;如果科本还活着,grunge音乐也不会在中国大放光彩,甚至谢天笑也不会成为摇滚新教父。

      谈论一个人的死亡总是残忍的,但如果不去直面这些死亡,对艺术来说就更残忍。

      我们今天来祭奠列侬,是对一个逝去的音乐时代的怀念,是对过去艺术的尊重和纪念。说起来,死亡总是伴随着这些天才艺术家。就像在摇滚盛世时死去的吉米·亨缀克斯和大门乐队的主唱吉姆·莫里森,一个赋予了电吉他以生命,一个是时代少有的诗人。

      在甲壳虫乐队,虽然保罗·莫卡特尼的音乐修养比列侬更高,而且乐队时期的许多传世作品都出自莫卡特尼之手,但他却无法成为一个艺术家。所以在乐队解散之后,列侬迅速成为了嬉皮士时代的代言人,而莫卡特尼却在创作了大量音乐作品之后沦为了一个音乐匠人——没有多少人能记住他的作品,或者说,莫卡特尼所有的作品加在一起也不敌列侬的一首《imagine》。现在,莫卡特尼在全世界巡演他那大而无当的交响乐,列侬那轻声的吟唱已经成为永恒的经典回荡在变幻的时空中。

      今天,人们总在谈论艺术的出路,在当代艺术打破了所有的禁忌、尝试了所有的可能之后,还会向何处发展?当极简主义的空白画布和把自杀当做行为艺术的作品出现后;当约翰·凯奇静默的《4分33秒》出现以后;当审美、审丑都不再是问题的时候——新生才是惟一的出路。

      被金融资本控制的艺术已经完全异化,悲壮的死亡将会成为完成艺术新生的有效手段,尽管这有些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