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网上看到有人冒名美籍教授林良多的那首诗《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觉得很有些意思。可以讨论之处不在于诗中表达的观点有的不无道理,有的似是而非,而在于这个冒人之名的原作者过于简单地把整个世界一分为二:欺负人的西方世界是“你们”,被欺负的中国人是“我们”。充满了委屈和不平,似乎我们之所以不被别人看好完全是西方人的偏见,而与“我们”自己的所作所为无关。作者的民族情绪非常饱满,逻辑性却显然不够。他不知道即便是用这种最简单的一分为二法,在西方世界那个“你们”之中又可以分为你们和我们;在他用来代表中国的这个“我们”之中也可以分为你们和我们。同是中国人,大陆和台湾是不一样的。同时台湾人,马英九和陈水扁是不一样的。同是大陆人,当权阶层和弱势群体之间的差别更是天壤之别,他怎么可以只用一个“我们”去和西方人叫板。如果把他所谓的这个“我们”也分为“你们”和“我们”,那他显然只是在为外交立场上的当权者说话,而不是在为国内举步维艰的维权者说话。对于维权者来说,首先需要救活的是自己眼前的这条涸辙之鱼,国门之外的四海波涛于他何干?只有当这个国家真正和谐为一体了,你才能堂而皇之地以一个“我们”来对外说话。否则,这种牛气冲天的话不是昏话就是谎话。既然他是以诗论事,那么我这里也不妨东施效颦,依样画葫芦写一首诗如下,不妥之处,敬请批评:
当我们是民国的国民时,从我们之中走出了你们;
你们号召我们起来革命,说原来的民国并不代表我们。
你们让做工的我们罢工、游行,告诉我们是领导阶级;
你们让种田的我们打土豪斗地主,说成功后会把土地分给我们。
于是我们中的许许多多为你们而牺牲,
还有许多不是死于敌人,而是死于你们。
我们很高兴你们的革命成功了,认为那也是我们的革命,
你们建立了一个新的共和国,被冠之以“人民”。
国家是你们,人民是我们。
你们说你们是我们的代表,并且要全心全意服务于我们。
但是我们很快就看不懂你们,因为你们越来越不像为了我们。
你们确实把地主的土地分给了我们,但很快
又把所有土地都收归了你们
(包括不是由你们分给我们的土地,也统统都归了你们)
你们确实把资本家的工厂交给了我们,
但那只是名义上的,工人还是我们,资本却归了你们;
而且我们再也不能罢工、游行,因为那样就成了你们的敌人!
于是你们拥有了实际的一切,而我们只成了一个抽象的“人民”。
其实我们并不喜欢那个欺负过我们的彼得,
是你们硬说他们是我们的榜样和老兄;
其实我们并不反感曾经帮过我们的山姆,
是你们硬说他们是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那个我们十分痛恨的山本,我们痛恨与否
却要按你们的需要而定。
至于那个无端生事害苦了我们的姓金的恶邻,
你们先是用我们的生命救活了他们,又用我们的粮食养活了他们,
而这一切无需我们同意,只要你们批准。
于是我们经历了我们最悲惨的岁月,
风调雨顺之年饿死了三千万农民;
于是我们经历了我们最伤心的岁月,
敢说几句真话的人全都成了你们的敌人(而你们硬说是我们的敌人)
于是我们经历了最疯狂的岁月,
十年时光,亿万生命,全都燃萁成火,煮豆为汤
只为了你们中的一个耽心大权旁落的老人。
终于,当你们明白,你们不能只是运动我们,还得依靠我们,
由你们而起的灾难不仅损害我们也损害了你们,
要拯救你们也必须解放我们,
你们之中才真正出现了同情我们、关心我们、理解我们的人,
要把我们的东西还给我们:
不仅是承包的土地、谋生的自由、还有我们应该拥有的
罢工、游行和选举,以及真实地发出内心的声音。
但是当他们融进了我们,你们就认为他们离开了你们,
于是你们便排挤他们,压制我们。
拜他们的努力改革,以及我们自己的发奋,
我们现在的生活确实远胜于过去的我们。
但我们的权利,却依然远逊于你们。
我们耕种居住的土地不属于我们,拆来卖去全凭你们;
我们辛勤劳动的工厂不属于我们,转来让去全凭你们;
以我们为名的人民代表大会其实并不能代表我们,
因为我们的“代表”不是由我们选举,全由你们指定;
我们每天要读、要看、要听的报纸电视广播也不属于我们,
在那里只有娱乐至死,没有独立精神。
也许只有我们自己织造成的网络才能部分地代表我们,
而你们的网管网警,还在用我们付出的税金阻断和屏蔽我们。
在向西方世界抗衡和叫板时,你们从来都要拉上我们,
说你们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你们;
可是只要转脸向内,便立刻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
我们共同劳作的成果,最大的收获者是你们;
我们共享的社会资源,能够支配的只是你们;
我们拥有的街边小院,你们随时可以踏进一脚,
而你们拥有的权力领地,我们似乎永远也挤不开那道沉重的候门。
你们之中有太多的人因贪欲膨胀而死,如郑晓萸、胡长清……
我们之中有太多的人因无望和愤怒而死,如杨佳和唐福珍……
我们不禁要问:
你们曾经的理想就是解放我们,
为什么却和我们如此生分?
你们抱定的宗旨就是服务于我们,
为什么却对我们充满戒心?
你们用枪杆子打天下原本是为了我们,
为什么要用枪杆子看住我们?
说实话:我们并不恨你们,因为恨不能成就我们;
也不想推翻你们(因为即便推翻了你们,掌权的也未必是我们),
我们只希望你们不断改进,并对改进中的困难充满同情!
但你们已不可能让我们彻底闭嘴,
因为我们已不能忍受哑巴样的生存。
我们只希望你们认真想一想:
真正的和谐中国,不是成本巨大的维稳,
不是用权力的界限隔断你们和我们;
而是你们能举重若轻地放下权力(像蒋经国先生那样),
让你们重新复归于我们。
我们为我们着急,更为你们着急,
因为你们的机会是有限的,这世界已经容不下太多的伪善和固执。
我们要的是同一个中国,同一个梦想,真正的太平,
中国虽然不够广大,但容得下你们,也容得下我们!
附:
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 林良多(来源:新华网)
当我们是东亚病夫时,我们被说成是黄祸;
当我们被预言将成为超级大国时,又被称为主要威胁。
当我们闭关自守时,你们走私鸦片强开门户;
当我们拥抱自由贸易时,却被责骂抢走了你们的饭碗。
当我们风雨飘摇时,你们铁蹄入侵要求机会均等;
当我们整合破碎山河时,你们却叫嚣“给西藏自由”。
当我们推行马列救国时,你们痛恨我们信仰共产主义;
当我们实行市场经济时,你们又嫉妒我们有了资本。
当我们的人口超过十亿时,你们说我们摧毁地球;
当我们限制人口增长时,你们又说我们践踏人权。
当我们一贫如洗时,你们视我们低贱如狗;
当我们借钱给你们时,你们又埋怨使你们国债累累。
当我们发展工业时,你们说我们是污染源;
当我们把产品卖给你们时,你们又说造成地球变暖。
当我们购买石油时,你们说我们掠夺资源、灭绝种族;
当你们为石油开战时,却说自己解救生灵。
当我们动乱无序时,你们说我们没有法治;
当我们依法平暴时,你们又说我们违反人权。
当我们保持沉默时,你们说我们没有言论自由;
当我们敢于发声时,又被说成是洗过脑的暴民。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你们这样憎恨我们?”
你们回答说:“不,我们不恨你们。”
“我们也不恨你们,只是,你们了解我们吗?”
“当然了解,我们消息多的是,有法新社、美国有线新闻网、还有英国广播公司……”
你们究竟要我们怎样生存?
回答之前请仔细想一想,因为你们的机会是有限的。
够了,这个世界已经容不下太多的伪善。
我们要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太平盛世。
这个辽阔的蓝色地球, 容得下你们,也容得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