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批前朝湖广宣抚使自贬奏折义疏

 

 

江山图穷：入冬以来，缄默乃吾国人之一大罪也

尽管每日皆有奏折雪片似地飞向龙案

但臣从未参诸西学避重就轻。天下有一门学问足矣

先帝在打马踏青，木兰秋狩时

曾降旨云：奉天承运，西南山间有静气莫非错在先帝？真岂有此理

一个读书人切勿鹰视狼顾，太不关心粮食问题

虽有蒸汽机、军舰与异端文明输入大内又嫁祸于西方

本朝御花园仍藏有四万万两白银大胆

八月湖南蝗灾、广东水患、拳匪盘踞长沙，皆因一本怪书而起

有一贼何人？竟然在南瓜中揭竿啸聚，自称亦能南面称帝荒唐

圣上明鉴：微臣心中也整日整夜斜风细雨

晨起，便绕着院中枯井踱步，茶饭不想，呕血一升

愧对祠堂，未敢忘天地君亲师之教诲于须臾

在此戡乱之年，多事之秋，藩王屡反此朕家事而民不以守土为计

襄、樊一带教案跌出，洋人亦以传播科学为由寻衅滋事

地方上何地？擅妄兵谏者扣杀枢密使，妖言惑众者鱼贯蜂起

僧道、女流、盲侠、赌棍之辈充斥于两粤街头

南洋贡品劫案至今未破，此皆臣之过矣

本省自霜降起，欠贡米十万石、绢三十万匹、茶叶五十万斤

但对臣而言，人间太多伤心事，最伤心的是无暇兼顾爱情

此语尚真，然儿女情长者，虽有心社稷，又怎堪为国事

故与其混迹于官靴国道之上，不如解甲于软玉温香之间

臣本巴蜀江边一草芥，廿岁中秀才，三十举孝廉

后又随军奔波，立马吴山，灭洪、灭捻、直至旧年因言获罪

自韬晦有何韬晦？贬谪后便不思进取

仓皇流离间更难行周全。辞不达意、事必躬亲

呜呼，惟愿陛下深思，何以月光不在汉语？

忆两广填四川时少揭伤疤为妙，先民剃发求生

如缘木求鱼。彼时城尽失而人心未丧

士尽亡而文心犹存奴才好大胆。如今则糖衣天下

滚滚暮气，此岂卑职一人可扭转之大势乎？

尚书引政典掉书袋子曰：先时者杀无赦，不及时者杀无赦

然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臣鲁钝，不知人生何时才算是及时？

臣患家眷无辜，儿女颠沛尔等好没出息，故恳请陛下宏臣无能粗鄙

容告老还乡，削职为民，以布衣蔬食了此一生，以续祖宗香火

伏惟叩首，愿吾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如此也罢，准奏

 

湖广宣抚使丑年腊月十三日奏请圣安书

 

 

2011-1-14

 

 

 

功态

 

 

西便门长椿街上的陈真师傅

原来在水产局工作

他每天早晨都要去楼下

围着一棵树转圈——即进入功态

几十年如一日地修炼人性

有一次他转着转着，竟然走不出来了

别人只能看见他的脸

但看不见他的腿

他越走越快，如时针在表盘上发疯一样旋转

上班的时间全都给耽误了

连续几个小时，他都与树浑然一体

单位的人都找不到他

他说：后来是几个人把他

强行拽、拖、扯、推

才将他拉出那个圆圈的

离开时，他还回头去看了看那棵树

但他发现那里其实并没有树

只有一片挡住了一切的云

 

 

2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