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妈妈去西客站


 

妈妈来北京的两个月,这里诸事顺遂,现在她又要回去跟爸爸团聚了。昨天晚上九点四十的车,妈妈怕晚,午休后4点多早早就出来了。我们先去逛了家乐福带点车上吃的,然后在美食广场吃了晚饭。五点半就陪妈妈坐地铁,到军事博物馆下,这时才刚六点多,去车站还早。我告诉妈妈,往北走是世纪坛,往南走是西客站。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逛逛。妈妈说好,于是她边走边回忆起上次来跟爸爸一起来世纪坛,误打误撞免费参观了一个画展。现在世纪坛不让上了,就去隔壁的玉渊潭公园门口绕一大圈,然后往回走,我想起以前去里面走过,世纪坛主路上铺展了中国历史的发展历程,具体的记不清了,现在主路封闭起来,我们只好在旁边圆圆地辅路上走,但是对应的那段路程却一样长短。我胡乱地跟妈解释说:一块砖就是一个世纪,第一块砖还啥都没有呢,第二块砖是恐龙,第三块是猿人,后来是夏商周,直到宋元明清民国,再到毛主席的新中国到现在,一个人的一辈子多么短啊,连半块砖都不够。妈妈也随便感慨了一下,然后说: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打电话我再来。

走完新中国就到了CCTV门前,我指着那栋楼告诉妈;这个就是中央电视台,以前电视上播新闻天气老有这个楼,以前的春晚啊、综艺大观啦都在这搞的,倪萍啦,赵忠祥啦都在这里上班,现在看见了吧?

嗯,妈说,那时候看着很厉害,现在退休了也那样啊,也就是一般人儿。

是啊,现在都搬新楼了。就是烧了的那个楼那里,大裤衩。

那烧那干啥?

人家有钱呗!盖了烧烧了盖,现在又盖了。

那不住了?他们搬走了吗?

住,搬没搬不知道呢!

说话间走到门口,路两旁坐着躺着有二三十号人,有的在旁边墙上挂着“控告信”,有的摊在地上,天色擦黑,啥也看不见,有瘦弱的老人抱着梦呓中的孩子,有的女人无声地擦着眼泪。没有表情。我说:这都是来自全国各地五湖四海的人,想上电视——这跟北影厂门口等着上电影的王宝强们不一样。可是跟王宝强们一样,等在门外的群众演员多如牛毛,能成傻根的王宝强只有一个。

天天来上班的衣着庄重神色凝重的央视人员们不知道每天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走进直播间?

不远处一个全身制服的不知道是保安还是公安的小伙子,若无其事地望着天空。

送妈妈到西客站,时间还是很早,7点多,还有两个小时,买了站台票进站。候车室里躺满了人,肋骨屁股喉结胳膊塞满了视野。问了几个放行李的位置,都说有人了,只好也让妈做到行李上,我摊报纸坐地上,无聊中打开手机玩游戏。妈取出在家乐福买的绿茶,喝了几口,说还不如白开水,粘。去接热水漱口。

快九点的时候检票进站。像蜗牛一般驮着大小包裹的人们争先恐后地涌向检票口,背后被无数种杂乱的力量推动着左右摇摆,我很讨厌这样的感觉,不由自主。心中暗生愠怒。每天上下班挤地铁也是如此,但是我的不快并不如此强烈,我为自己的分别心好恶心惭愧。卧铺车厢还算舒适,给妈妈安排好,因为买的是上铺,我玩笑说,你要不爬上去,看着你爬上去,我就下车了。妈说没事,能上去。嗯,妈妈身体尚好。多多保重吧!

回来路上,一路的灯箱都是“和谐全社会”,只是里面没有灯光。有的“和”字上粘着寻人启事,有的“谐”字上贴着酒店招聘。在这个世界的杂乱,我只能先让自己的思绪不那么杂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