偿还
文字：凌霜降
１
剥开杨小燕的内衣的时候，我带着一点愤愤不平还带着一点鄙视。
愤愤不平是因为她害我丢了工作。我们一起在火锅城做服务生，包厢里的客人摸了一下她的屁股她就不乐意了，让人家客人恼了火，踢了她两脚，我看不过，去拉开了那个客人。结果我们俩就被老板炒了。
我不是鄙视她不让客人摸地，而是鄙视她屁股那么大，胸却这么小。
我喜欢胸大屁股大的女人。像苏乐乐那种。
我用力捏杨小燕的屁股，闭上眼睛想象我这样捏苏乐乐时她又尖又销魂的叫声。因为杨小燕这个女人死死咬着嘴唇，一副又是恐惧又是激动的模样。我轻笑着，扯开她的裤子，我知道她喜欢我。火锅城里的女孩儿少有不喜欢我的，觉得我又有文化，长得又好。
面对一个喜欢我的女孩子，胸不大屁股大我也是可以接受的。可当我正要闭眼冲刺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是苏乐乐。我接电话的时候，顺手把杨小燕的内衣拉上，电话那头是一个胸大屁股大的尤物，我实在不想看见女人的胸像两只摊平的煎蛋。
杨小燕却用一种感激的目光看着我，这个女人，真是单纯到蠢笨。
２
从此后，杨小燕就睡在屋角那个行军床上，整天洗衣打扫收收拾拾，把房子弄得很干净，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很小媳妇。
可我还是不满意。一间欠了房租的房子，住了两个没工作的人，这不由得我不心焦。
那天我掏尽了全身上下，找不够买一包烟的钱，心里烦躁着呢，她小心翼翼地问我：蕃茄鸡蛋面吃不吃？我一下把碗打翻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要不是你，老子至于连烟也抽不上！
杨小燕看着我，眼泪就掉下来了。
上周她死活不肯去那家洗浴中心上班，说要找个正经点的工作。我记得当时我骂了她一通的，我说像我这样的大学毕业生都只能去火锅城端盘子，你一个高中毕业生还挑什么工作？
我骂得很流氓，骂得很悲愤。杨小燕没吱声，任由我骂。她在我面前，温顺得可怕。也是，被炒之后，她吃我的住我的，不对我温顺成吗？
就似我对苏乐乐温顺一样。
３
我对苏乐乐温顺。第一因为我爱她。可她有大胸大屁股，不但我爱她，别的男人也爱她。她去跟那个死了老婆的周老板打得火热的时候，她这样跟我说：你看，你不是要考公务员吗？周老板关系广，一定帮得上你。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没有后台，没有钱，就只能靠自己。我愿意帮你，也是看情份。你懂不懂？
起初我不懂。我抑郁，我悲愤，我痛苦。可是当房东将我的几件旧衣服扔向我把我赶出出租屋的时候，我就懂了。
当一个人没办法保证温饱之后，便再也顾不得什么高尚坚贞的爱情了。所以，我接受了苏乐乐去做周老板的情人。我也接受了我从正牌男友变成苏乐乐的隐形情人。我不再认为大学生非白领不做，而接受了火锅城的工作，用我写得龙飞凤舞的钢笔字填写点菜单，为杨小燕丢了点菜的工作后，我不打算再悲愤了。我心安理得地用苏乐乐的钱买烟，心安理得地吃杨小燕做的饭，心安理得地整天看书。
有一天杨小燕给我端面条过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看啥书呀。我大口地吃面，说，公务员考试的书。
从此，杨小燕做什么，总是生怕吵到我似的，轻手轻脚，像只猫似的。
她开始去洗浴中心上班了。
４
那天晚上在巷子里，我被人用麻袋蒙了头没头没脑地一顿暴揍，我晕倒之前，听到有个女人尖叫着冲过来，扑在我身上，任那些人暴打，那几个人停手时，说了一句：小子，再去找苏老师。可就不止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我头破了，左胳膊断了。杨小燕给我抹药包扎的时候，抽抽咽咽地哭着，真让人烦。第二天她起得很早，轻手轻脚地穿衣服，借着清晨的光，我清楚地看到她的背上全是红肿淤青。这个笨女人。
天气太热，出租房里的小风扇根本不管用，受伤的第三天，我终于受不了，自己进卫生间要洗个澡。杨小燕却闯进来了，脸红得要命：你的手，可不要沾水，我帮你洗吧。
说完就真的抢过了我的毛巾。出租屋的卫生间小得可怜，站了两个人，根本就已经没有闪避的地方，很快，她保守的睡裙子湿了，包裹着平平的胸，隐约可看见粉红色的蓓蕾，这个女人，没胸也就算了，一回到家就不喜欢戴胸围搞得这么性感。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意乱情迷，抢过毛巾自己洗下身，嘴上说：行了，我自己来。你的胸真他妈的小。
５
后来的很多个半夜里，我睡不着的时候，都看到了她的两只手在自己的平胸上按呀按，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还真让我想笑。要是那样按按胸就能变大的话，那隆胸医生得饿死。
我手断了一个月的时候，苏乐乐终于来看我了。
她看了一眼已经被杨小燕收拾过的屋子，挺着高挺的胸脯从杨小燕面前走来书桌这边：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她说着，直接就坐在我腿上，手指很熟悉很色情地划过我的胸，也不避忌杨小燕还在屋里。
哎，他的手还没好。。。。。
是杨小燕的声音。苏乐乐捏着我的下巴吻过来，看也没看杨小燕一眼：我的男人我爱怎么着怎么着，你管得着么？
我不记得杨小燕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记得一个多月没做的我身体绷得要命，也顾不得手还绑着绑带，一把被苏乐乐推倒地床上，她跨坐上来，我没入久违的炽热，苏乐乐很大声地叫着，浪得欲仙欲死的样子。
依稀听到，外面有人在吵闹。好似有谁要进来，杨小燕在死命地拦着的声音。我有点害怕是那个周老板，但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音就没了。
苏乐乐叫得真大声，在门外一定听得很清楚，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用手堵住她的嘴。
６
那天晚上，杨小燕很久才回来。回来后一头扎进卫生间，洗了一个多小时。我有点奇怪，平时为了节约水都把洗澡水留下来冲厕所的杨小燕，今天咋这么奢侈？要不便是装纯情，下午守在门外听我和苏乐乐在屋里做觉得脏？
女人有时候，还真他妈的可笑。
苏乐乐说，她已经跟周老板说好了。我这次只要分数上去了，就一定能考上。如果考上了公务员，我便能逃离这城中村的出租屋，住进某机关安排的宿舍，便再不用为找不着体面的工作而忧愤。便可以认识工作好家世好的女孩与她结婚，生一个白胖小子衣锦还乡。
是的。我没打算跟苏乐乐在一起。虽然她现在的职业是一个技术学校的老师，可是她跟了周老板，我不想娶一个跟过别人的女人做老婆。
杨小燕就更不行了。一个高中毕业的乡下丫头，那里配得上我？何况，她连胸都没有。
那天晚上，把自己洗得皮肤发红的杨小燕丢弃了她在屋角的行军床爬上了我的床。用一种虔诚的悔恨的悲愤的激动的神情含着眼泪吻遍了我的全身，她不似苏乐乐那么热烈，巧妙地避开了我的伤手，我看不起她，不喜欢她，身体却昂扬地起了变化。
进入的时候，能感觉到她的退缩与疼痛，可经验又告诉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
既然已不是第一次，我便放浪起来。杨小燕细细地喘着，一脸的泪水。
那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也不知道，她为了拦住在闯进来捉奸的周老板，被周老板睡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第一次，她认为必定会属于我的第一次。
苏乐乐告诉我这个事的时候。我脑袋懵懵的，鼻子酸酸的，却说：关我什么事。
到晚上，杨小燕又爬上我的床的时候，我就收起了狂乱，变得温柔了。白天，也很少再呵斥她了。
７
公务员考试分数已经出来两个多月，我的分数比预期还要多一些。可我一直没等到面试通知。苏乐乐说，在办了在办了。
我急得不行，嘴上都起了泡，总好不了。杨小燕不知从哪搞来方子，用嘴嚼了中药，直接舔在血泡上。除了我娘，可没人这样对我好过。那一瞬间我是有些感动的，顺手就抱住了她的腰。虽然一起做爱一起吃饭，可我从未拥抱过她。感觉她身体硬了硬，很快放松了，那柔情连我都感觉到了。
这女子，是真爱我。可我不爱她。我知道，一旦我得到工作后，我会毫不犹豫地远离她，远离这一切。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那一天的到来。这一切对于我来说，太混乱太肮脏，我不要有这样的过去。我辛辛苦苦十年寒窗苦读才考上大学，才来到这个城市，我希望留在这个城市。可是我不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我不得不选择这样的方式，以后我将选择忘记。
我没有等来忘记的机会。
因为，杨小燕出事了。
她在洗浴中心出的事。
据说，一直以来，熟客周老板挺喜欢杨小燕的。每次来洗浴中心，都叫杨小燕按摩。那天，杨小燕好像问了周老板一个什么问题，周老板极不情愿地回答说：不可能。那个蠢货，他睡了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帮他？想当公务员，做他的白日梦吧。然后杨小燕就跪下来了，她求周老板一定要帮忙。可周老板很轻蔑地说不帮，不可能。然后杨小燕就把一旁剥水果的刀拿起来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威胁周老板。周老板慌了，过去抢那把刀。争夺中，杨小燕手里那把刀，一下子刺进了周老板肥白的肚子。
看到血从周老板的肚子里流出来，杨小燕就傻了。据说直到被带到了警局，还是傻乎乎的，问什么都答不出来。
于是警察就找到了我。
８
我第一次进审讯室。第一次发现面色苍白的杨小燕居然这么脆弱，我脆弱得我想伸手过去抱一抱她。可是隔着两个公安人员，隔着放着白炽灯的大桌子，我知道我不能。
警察示意我说话，我动了动嘴唇，觉得好像有很多话讲，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讲出来。欲言又止了半天，我终于说：杨小燕。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很陌生。然后想起，我们同事两个月，住在同一间屋里十个月，整整一年，我竟然从来没有叫过她的名字。非叫不可的时候，都是喂。
或者她也觉得陌生。所以没有理我。我于是习惯性地喂了一声，这一声喂，仿佛灵丹灵妙药，她忽然抬起头来，没有焦距的目光也看向了我，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在她的眼里有若上帝有若神明，一下便将她死气沉沉的眼睛点亮，亮得像一盏灯火。
只是这灯火，只亮了一瞬间，便灭了：我不想见到你。
那是她进看守所三天以来，说的唯一一句话。
杨小燕的判决很快下来了。防卫过当过失伤人判了五年。
９
接到那张朝思暮想的公务员录取通知的时候，我以为我会轻松，我会释然，我会狂喜。可是我看到自己抿了抿嘴，像小时候受了多大的委屈那般，忽然就蹲在地上，嚎叫着，大哭起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