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甥罗P上尉
陈绪国
昨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外甥罗P上尉从深圳调到广州。下午3时18分,我当向导,带领小上尉到装备部某部报到。我叮嘱再三,见到首长别忘了行标准的军礼,见到门口警卫也要行标准的军礼。晓得,晓得,请放心,一副不屑的样子。
行走了十来分钟,到得大院门口,只见左边的警卫扛着微型冲锋枪,右边的警卫好像在忙活什么。我在距大院门口
昨天一到我家,他马上脱光上身衣服,像个光猪一样,在我和老爸老妈面前晃来晃去,没有军容风纪。我在家中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老爸老妈面前赤膊过,尽管我早已不是兵了。着夏常装,衬衣里面也不穿背心,晚上睡觉就更光猪了。都当兵好几年了,还是这副德行和吊儿浪当的样子。不过,他是信任老舅的,老舅是不是信任他他不管。昨夜他对老舅告诉了他的一个最高机密的隐私:打从读小学开始就偷偷地学抽烟了,还说是节约早餐的钱学抽烟的。说起来是二十年的老烟民,却是很差劲,二三天才一包,根本不像个熟练的抽烟人的样子。
儿行千里母担忧。岂止如此。罗家的整个家族和陈家的整个家族都是担忧有加。罗P在军校是个成绩落后的学生,在连队是个落后的干部,考试呀,考核呀,比武呀,演习呀,总是比人家慢半拍的样子。这次调到机关来,让首长们好好管治管治他,看他还调皮捣蛋不,看他还死不长进不。一个上尉竟然拿着少校的薪水,还说当兵太吃亏了。我们只是要求他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首长,其他的不用说了。
尽管这个臭小子帅呆了,酷毙了,爱情方面却是一塌糊涂。老大不小了,总是秀才搬家—总是书(输)。最早拍拖的应当是深圳一间外资企业的白领,人长得像模像样的,就是个子矮小一些,是老家黄石市那边的人。正巧那会儿,住在武汉市的臭小子的爸爸妈妈,也就是我的大妹大妹夫,却不同意这桩事,正好大妹夫的一个朋友介绍了一个在法院当法官,她爸爸是法院院长的漂亮女子,女孩的爸爸妈妈说,只要罗P没意见,我们也没话说,我们已经给女儿买好了一套商品房,只等他们结婚住现成的。这么好的条件,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岂有不从之理?可是,罗P说,我在深圳工作,大老远回武汉找对象,去死吧。
那个时候,我们家族形成了四大帮派,武汉邦、广州邦、南京邦和深圳邦。武汉邦的大妹、二妹说,罗P的父母在武汉,回到武汉成亲,未来双方都有照应,说得也很在理。广州邦的意见是,好儿女志在四方,再说在深圳服役在深圳成家也不错。深圳邦的小妹特别赞同罗P在深圳安家落户,并以身说法深圳是怎样的好。南京邦的弟弟保持中立,哼哼哈哈的样子。最近几年,南京邦合并到广州邦来了,广州邦成了最大的一股势力。
罗P在深圳服役,在深圳市电视台当中层干部的小妹和小妹夫,老面子还有一些。小妹于是介绍了广告部一个靓女给罗P。交往一段时间以后,罗P说,我受不了这种居高临下的折磨,还经常说收入五位数,还经常说很少时间约会,不能天天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是军人,不能天天泡女,不能随便夜不归宿,不能马上买到房子和亮车给她,她欺负当兵的,算什么本事?后来,也有战友将团长的一个姪女介绍给罗P,我家三大邦说好说歹的都有,此事也不了了之。
昨夜在酒楼上为上尉罗P接风,我们广州邦欢聚一堂,兴趣盎然。当老师的女儿说,打算介绍一个老师给他;当警察的女婿说,打算介绍一个警察给他;当老转的弟弟说,打算介绍一个女军官给他。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得不可开交。
我是罗P的大舅舅,我最担心的是他不成器。武汉邦、广州邦有人劝他早点转业算了。那个理由也很充足,转业到地方上当公务员,收入可以翻番。去年,罗P的老爸老妈还专门为他购买了一套商品房,房产证上赫然写着罗P的大名,采取威逼利诱的办法逼罗P复员到武汉就范。我的意见是,罗P是军队院校培养起来的军事指挥人才,至少应当服役15年以上复员才对,至少应当搞个副团复员。再说,副团有什么不好?副团将会有一套130~140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的待遇,也相当于150万元左右的待遇。武汉邦有些愀愀然,寥寥然,心里不服:罗P是我们的儿子,又不是你们的儿子,瞎折腾瞎掺乎个啥呀!
广州邦最担心的是他不成器。从他考上军校到参军提干,每逢节假日在广州聚会,我们胡吹海侃,吹牛都吹过了头:“为未来的将军干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兵”。……可是,直至如今,在我们眼皮底下,罗P依然是后卫的队伍,不是前锋的队伍。将军自然遥遥无期地当不成,却经常被他人将军,被五彩缤纷的外部世界将军。殊不知,哪个不识时务的人如果在珠三角地区当将军,那一定是傻冒过头了,那一定是叫好不叫座。敝人孤陋寡闻,但绝对不会以说假话来炒作自己。殊不知,一个团级干部复员到地方,降级当个小科长级公务员,每月少说有1万5。这比大军区司令员的收入还高得多,殊不知,大军区司令员是上将级别的了,到顶了。
80年代以前的老兵们,一个个困厄不已。现在军队的核心价值观在哪里?战略地位和战术水平在哪里?打赢的口号落实在哪里?如何更加坚实地保卫祖国的每一寸领土、领海和领空?
—为什么我们的军队能够在极其残酷的斗争中,以一百万打败敌人的八百万?为什么于三十年前,敢于同世界上最强大的帝国主义、霸权主义一决雌雄?为什么在一穷二白和贫穷落后的条件下,能够一举击败27个帝国主义国家及其走狗?为什么如今经济发展了,国防工业与军事装备反而落后了?为什么从一个综合国力排名世界第三名的国家,反而坠落为第六、第七位的名次?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小国家,包括一些芝麻大一点的小岛屿小国,也跟着美国佬一样的天天邪恶地欺负中国,为什么“纸老虎”的中国打也不敢打、骂也不敢骂?为什么美国的航空母舰,一再叫嚣要开到我们的家门口来来军演和游行示威?为什么?……这些都是为什么……?
我的外甥罗P上尉,正在苦练军事本领,相信他会在首长的眼皮底下老实巴交地成长。我们担心的是,军队里面的好传统、好作风是否能够继承下来。可是,我军有些好传统作风,如四个第一、三大作风等,在那个威权化时代被当作靶子来扫射甚至于炮轰。事实一再证明了,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革命传统不能丢。经济增长并不必然增强国防实力,并不必然地打败帝国主义、霸权主义者及其大大小小的走狗,并不必然地保持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雄风。
我的外甥罗P上尉,是特保儿的队伍,是父母亲的掌上明珠。他的阳刚与英俊,不在于有一套威风八面的军装,而在于他光荣地选择了革命队伍,选择了一种自由不多而纪律有加的全新的集体生活,摈弃了“父母在,不远游”的封建思想,全身心地投入到革命大熔炉中来了。
其实,所谓当兵难,是指在和平环境之下当兵最难。面对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各种诱惑,许多过不惯军队单调、乏味生活的军人早就另谋高就了。说什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现在演变成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广州军区是对敌斗争的最前沿,面对公务员高薪的诱惑,许多指挥、技术人才远走高飞,特别是军事科研人才的流失,如珠江水一般滚滚东流。军队的思想政治工作,也远远不及三十年前那么好搞了,各种难题接踵而至。
我的外甥罗P上尉,此次调到广州来,收获肯定是有的。他的爷爷奶奶已经过世,我的爸爸妈妈成了他爷爷奶奶的替补队员。我们广州邦的势力又增强了,相信未来的几年里会进一步招兵买马,成为一个特别能团结、特别能战斗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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