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不负有心人。两天以后,牛炳皋果然找到饶老板。那天他路过诺罗敦大道,顺便入一个熟人开设的医院里小坐。医院旁边有一家做足底按摩的马杀鸡店。马杀鸡店生意在夜间才多,白天客人稀少,店老板闲着无事,走过医院来聊天。有个医生对她开玩笑说:“要是碰上有香港脚的人,不妨推荐给我们这里来治疗,介绍一个给你提成医药费的两成作回扣。”
“香港脚是怎么样的?”
“香港脚是一种脚气病,脱皮,奇痒,可不容易治好的。我们这里有特效药,用一次就治好”医生卖起了广告。“这药是祖传秘方,不知治好了多少人的香港脚了。”
“为什么叫香港脚?是不是香港人才生的,还是从香港传出来的?”
“据说是香港人先发现的才这样叫,当然香港人中有这种病。有传染性,穿患者穿过的鞋就容易染上。”
“到我们店来的香港人不少,那我要注意分出他们穿过的拖鞋,好消毒杀菌。”
牛炳皋听到“香港人”,顿时想到饶老板饶北金,顺口问店老板认不认识。她说当然认识,你们是朋友?他编出话说,是朋友要找他做海鲜。店老板见他是医生的熟人,也不说那么多,马上帮他找到饶北金的电话,牛炳皋因此联系上饶北金。
饶北金五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瘦削脸型,讲话声音有几分嘶哑。牛炳皋是借口推销活石斑鱼上门找他去的,见了面才谈起红酸枝。饶北金很爽快,问你有这么多的货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要搞错了!酸枝木分好几类的,他们要的是鸡血红,就是柬语说的“格仁寸满”。
“就是‘格仁寸满’,不会有半点虚假的。”牛炳皋将木材的规格、价格、数量都说了,饶北金听了就提出看货,刻不容缓的样子。
牛炳皋落实到这步才向老施报告,老施高兴得连连说老天有眼,答应马上出发到现场,做好让饶老板看货的准备。
次日,牛炳皋提前到约定的地点等候饶北金,带他们一起去看红酸枝。可过了约定时间还不见饶北金的人影。电话问饶北金,饶北金说一定到,就是时间会拖后一点。老施那边也问会不会是姓饶的变了,不会耍起什么花招?
等候了大半天,一两挂着军牌的丰田越野卡座开到牛炳皋跟前,饶北金坐在副驾驶上,双脚高架在车头,用拇指示意让他上车。车上已有两个都是三十出头的人,一个开车,一个在后座。牛炳皋见在后座这个人长得三大五粗的,不苟言笑,见人也不打招呼,很严肃的样子,猜他可能是饶的保镖。他们三人相互见说的是闽南家乡话,叽里咕噜的,牛炳皋听不懂几句,但是听出他们讲的是到银行提钱的事,说三十万的现金怎么还用自己动手点,机器点过就应该相信云云。再看饶北金脚下,有一只黑包,估计那就是钱。听这么说,他猜他们刚才误了约定时间是因为去银行取钱。反正他们不解释误点原因,其实误点在柬埔寨是常见的事情。车子先回公司,饶老板对牛炳皋说,他们两个开车同他去,他提着黑包回去。
饶北金下车以后,开车那人才与牛炳皋说话,问看木的地点。牛炳皋本想埋个关子,只说往四号公路开就是了。开车的说四好公路所有放木的地点他没有不知道的,我们要到的地点叫什么名,弄清楚了赶时间。
“好象叫‘皮哥豆’,要么就叫‘屁哥兜’,差不了多少。”
“‘屁哥兜’?怎么没有听说过!告诉你,这一带我一天跑十趟八趟的,不少村庄都去过,却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屁哥兜’!”
牛炳皋见他们笑,也跟着乐。听说话口气,看其自负的神情,他估计这个开车的是饶北金手下最得力的人,就是这次看木能说话定板的人,是饶北金亲信心腹之类的人物。此人名叫阿兴。
老施和吴淡虾早就站在公路边等候,伸着脖子张望,不停地用电话问牛炳皋到了什么地方。路程不过四十公里,不一会牛炳皋他们到了,他们骑摩托在牵引路,走下大公路入村,在乡道上转来转去,到一家院子门前,叫里边的人开铁门。在这样的村庄有这么大的院子,多少能看出屋主身份和势力。进入大院,最先看到的是靠在院门道旁,在柬埔寨几乎家家户户都摆放的高脚金色神龛,它的基底是一个筑起的高台,因而显得比常见的神龛高出许多,也更加有气势。院中只有两间房子,房子后面是大片的空地。
老施兴冲冲跳下车,与从屋后面走出来的人交头接耳,那人再走过来同牛炳皋他们一一握手,像领导人接见。吴淡虾靠近前去翻译。因为彼此目的明确,大家说话不多,那人带大家走到屋后,一块巨大绿色的帆布一堵高墙般挡在眼前。掀开帆布,一堆整齐叠着的木头,根根有水桶粗大,其中几根一人抱合不了,全是红酸枝木!
阿兴弯腰探头的左瞧瞧右瞄瞄,显然非常满意。“全部多少立方?”
“三十多立方。”吴淡虾说。“准确多少方,要等量以后才知道。”
阿兴很高兴,马上用电话告诉饶北金,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尔后坐在远处的树阴下抽烟,找话同牛炳皋说着笑着。
木头主人指挥五六个汉子开始量木方,翻动着大木,滚动隆隆响。
“我不用看量方,你们自己量,最后多少方你们自己报,你说是多少我的钱就给多少。但是装柜回去我一看就知道你量的够不够数!那时再给你们算帐。所以我不象一些人,量方要跟着一根根看,一根根算。这些木是不错,够大够长!”他特地叫量方工人把几根特大的搬到一边放,到时候单独运输,单独装货柜。
“保镖”还是少言寡语的,无声地在一旁观看。约半小时侯后,饶北金自己开着一辆挂着蓝红色军牌的丰田越野从金边赶来,阿兴把他迎进院子,带着他看木头。饶北金也非常高兴,还以老行家的样子认真鉴别木头的真假和成色。
老施拿出权威架势:“我敢保证它们是正宗的‘格仁寸瞒’,绝不会有假!”
“有假你也骗不了我!就是骗得了我你吃不下那钱!”他说完对阿兴交待几句,带着“保镖”先回金边。车子掉头的时候,牛炳皋看见他驾座上披着一件柬埔寨王家军军服,军服上有几条杠杠,大约是中校军衔。这里少校军衔以上军官可以佩带枪械。
老施对阿兴说,现在进这批木已经花去不少费用,还欠农民好些钱没有付,他们可是等着用的。。。。。。
阿兴接过他的话说,你说是要钱吧?钱好说!你们有困难我会尽量帮助的,要多少你吱一声就行,丢给你一、两万美金,让你们好周转。只要你们加快收木的速度,尽快把木头组织起来给我就行。说着从裤袋里掏出几大捆美元,都是百元大钞,双手哗哗地点数。对老施说先给你们三万美元,你写张借条,向我们老板借三万美元!
老施得到他答应,双手发抖,战战兢兢地写了一张借据,接过阿兴的三万美元,昂首挺胸的去同前面那个木主商量分帐。完成了给钱,阿兴没耐烦再在这里坐等,打道回府。
这会在车上仅两人,已经有了小半天接触,牛炳皋同他说话再没有那么生分了。
“你的车开得很好,又快又稳的!”牛炳皋称赞着。
“这些路好走,所以开快点。我曾经在云贵高原开过车,从那里出来的司机到香港都是免考就发驾照的。今天的货你找得好,饶老板很高兴,他一定会打赏你的。”阿兴扭开音响,车厢里荡漾着时下国内流行的歌曲。“。。。。。。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情都能成。。。。。。”
“饶老板做事情极干脆,看准了就拍板。你跟着他想必很开心得了。”
“饶老板是做大事的人,讨厌办事拖泥带水婆婆妈妈。花钱慷慨大方,常说钱是大家赚的,当然大家花。”他说起饶北金赞不绝口。说什么讲义气,讲信用,对同胞更是关心得不用提,如何帮助在柬埔寨遇到困难的人,几百美金的一张机票说给就给,还说谁没个三灾五难的,自己同胞我们不帮谁帮?
正在说着,饶北金给阿兴电话,说是要请牛炳皋晚上吃饭。阿兴说:“你看,我们老板就是这直白,高兴了就是要回报你。”(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