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石林损品《新三国》第35:曹贼之贼
○许石林
《新三国》里那个万恶的曹贼终于死了,真是活得矫揉、死得做作啊!很好!我终于听不到“杀猪腔”了,脑仁就不再疼了。
我觉得曹贼的死被处理得太没劲了,何不让他咽气前奋力站起来,再撒一泡尿,随着尿从哗哗哗到滴答滴答,最后一滴尿很慢很慢地,半天才滴下来,像他那不甘的贼心一样,恋恋不舍他作恶多端的世界,然后挂了——曹贼虽死,但他的尿臊却永远留下来了:宁肯我臊(负)天下人,不使天下人臊(负)我!
曹贼将死,其言不善!
有人不喜欢我将《新三国》中的曹操叫曹贼,指责我:你凭啥一口一个曹贼一口一个曹贼?这种听上去很像曹贼佞种后代的质问和指责令人绝倒——我倒是想一口两个曹贼来着,叫他“曹贼贼”,但那样一来,不就把此贼叫成小可爱了嘛!
今后,每当谈起《新三国》,我还是口必曹贼,但是谈起别的如《三国演义》和历史什么的,我会说曹操。因为《新三国》里,没有曹操,只有曹贼,此贼,符合贼的一切标准,并且刷新了贼的标准:奸诈、凶残、无耻、无赖、下流、多疑、神经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道德底线、以祸害他人为己任、以祸害天下为使命,尤其贼的是他的变态革命精神:利用一切机会羞辱文化、羞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核心价值。而这一切贼性,还都是在造作、幼稚、粗糙、混乱中呈现的,更加使这个阉竖之后,贼上加贼。如果说中国传统文化要求一个人做到三不不朽:立德、立功、立言,曹贼则将“贼不朽”做到了极致:贼德贼性、贼事贼功、贼言贼行,此贼是一个空前的贼、一个集大成的贼!此贼若非贼,则天下无贼!
曹贼死前给曹丕做最后的狼性培训,希望曹丕能够和比狼还狼的畜牲杂交,以便提升、提纯他们曹家的狼性,成为一只狼群中的战斗狼、头狼、领袖狼、皇帝狼。曹操贼还希望曹狼能够和悍马(司马氏)杂交,改造血统,融合马的矫健和雄壮,使曹狼能集萃天下所有畜牲的凶狠和兽性,比原始狼更无底线地驰骋于柔弱的文明世界。
文明的确是柔弱的——即使如《新三国》所说的汉末,也是文明,这个文明当然也是极其脆弱的。脆弱的文明,犹如瓷器店,人行其间、敛衽缩袂,把玩摩挲,尽量小心翼翼尚且可能磕碰摔坏,但是一头蠢驴冲进来,转一圈就给你全摧毁成文明的碎片了,更何况是一头与悍马杂交的恶狼、一头集萃所有兽性的无敌狼、一头变态的革命狼,那就不是文明的碎片了,碎片将会成为齑粉,如此,砸烂、打倒,再踏上一万只“香港脚”,无敌狼才算将变态进行到底了。
曹贼死前将曹丕叫到跟前,用尽最后一口气,“杀猪腔”一句一句地戳穿了曹丕的一系列阴谋和凶残,比如暗杀亲弟弟曹冲、参与谋杀亲老子曹贼等等,曹丕被揭穿,吓得要死在曹贼前面。但是,曹贼以一个老一辈杰出凶残阴谋家的姿态,给曹丕同志进行了阴谋凶残级别鉴定和评价,肯定了曹丕同志的阴谋成就,也指出了曹丕同志阴谋存在的不足,给曹丕同志指引了阴谋凶残的方向和目标。最后,曹丕同志坚定地表态:要将曹贼的凶残阴谋进行到底,不祸害干净中华文明决不罢休!曹贼听了,那张脏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样狼性充沛,血统优越的狼,才是一个真正的贼后代,曹贼自有后来人。
曹贼做临终嘱咐这场戏,不仅曹丕慢慢地眼睛里充满了狼性自信的血丝,相信不少观众,尤其是编导爱心所向的目标观众群,早已经看得血脉贲张,看谁都是肉,想咬一口。当《新三国》播放到这里的时候,我想像电视机前,尽是狼嗥,连我都跑到厕所狠狠地吐了一口,声音里都有了“杀猪腔”的神韵呢!
看到这里,我就知道我要是拍三国戏,该怎么拍了——基本上是照着《新三国》,倒过来弄就齐了。
比如曹阿瞒,我会把他去掉贼,留下操。即不让他贼,让他操。我会让他装,不让他把话说透—— 王朔老师曾经说过:文明就是装,装吧装吧,装着装着,社会就进步了。为什么,你一辈子装文明,慢慢地就装成真文明了。我也曾写过一篇为附庸风雅辩枉的文字:真风雅从附庸风雅开始。道理是一样的。
所以,我不让曹阿瞒把后面的话说完,让他只说一半儿。那一半儿留给观众去感悟,不同的观众会有不同的感悟。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痔者见痔;狗者见狗、猪者见猪。
您不觉得,让曹阿瞒把话说到曹贼的地步,那就不是两个人在对话,而是两个畜牲在互舔。我觉得曹阿瞒要是这样说话,就刻薄到家,不给别人脸面,连给自己一点脸面都不留,就是一个不要脸的曹贼。我不能宣扬这种价值,我宣扬这种价值,那我成什么了?
编个电视剧其实一点都不难,简单得比包饺子还容易:我借用曹操(您看:我这儿不就“操”上了吗?)的小名儿“阿瞒”说事儿,告诉您编剧的诀窍——戏剧学院和电视学院学编剧的孩子们听好了,那些半吊子准编剧也听好了,我在此免费授课,请记住三个字:“一头瞒”。什么叫“一头瞒”?即编剧要么瞒剧中人不瞒观众,要么瞒观众不瞒剧中人。天下所有好戏,无不遵照这个路子——这话说大了,前加上“估计”或“想必”更接近准确。
“一头瞒”是我的编剧理论。我不知道前人有无这个说法、也不知道行内是否有这个说法,如有雷同,纯属俺在梦中剽窃,俺吐出来,您要喜欢您拿去。
应该也有两头瞒的戏,但不是编剧的主流,且不好弄,比如那些所谓“先锋戏”,我看就是两头瞒——自己还迷糊着呢,也让观众迷糊,最后一起迷糊。
而《新三国》是典型的两头都不瞒,四面打通,不给自己背后留一堵墙,也不给观众背后留一堵墙,您想撒泡尿,没墙遮挡,只能像曹贼一样,当众解决。这是典型的暴露狂,钻到戏中人肚子里,说自己想说的话——自己在生活中也不一定那样说,但是让戏中人那样说、露骨地说。一个人物露骨地说,担心观众还听不明白,学坏学得不彻底、不到位,旁边再陪衬一个弱智,像采访一样一问一答——连聪明绝顶的诸葛亮也给刘备当过弱智陪衬呢!
让剧中人不演剧中人,不说剧中人应该说的话,把剧中人演成编剧自己,说的尽是编剧自己的话。他们自己要羞辱圣人之道,就让曹贼来实现,曹贼其实是个肉喇叭。所以我说,《新三国》不是戏,它是一张大字报!
2010年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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