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读黄铁鹰的《天生企业家》,里面的一篇文章“CRH让我SICK”,让老驴觉得有话要说。特地转发在这里,也顺带发表点感想。
所有能把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从鲜活的生活点滴中,发现问题背后的问题,探索总结出规律性的症结,有深度的系统思考和切实的解决对策,并能用生活的语言讲专 业的事,做平实准确的表达,而不故弄玄虚的专家学者,老驴都持有特别的敬重和佩服。黄铁鹰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只是,当下的圈子中,这样眼界与厚度具备的务 实学者,越来越少。
学习型组织理论说,真正的学习能力是:向一切可以学习的人学习,向一切可以学习的事学习。在日常生活体验中发现问题,学习管理,远比在课堂上正经读书更有 价值。
推崇这篇文章,目的不仅在于这篇文章对中国铁老大痼疾入木三分的反映,更是在这样的一种观察视角和分析方法,对我们所有的企业经营者有意义。真正的管理改 进,都是从界定问题开始;而问题的发现,又是从细节发端;而常说的系统思考,往往也是见微才能知著;大处着眼也是要与小处着手相结合。
本来高速铁路的开通,为经常出行的老驴带来的是福祉,老驴也曾信誓旦旦扬言,在500公 里半径内,尽量乘火车而放弃飞行。但一年多的经历下来,不得不承认,即使动车达到跟飞机一样的时速,只要可能,我宁可费些周折,承受驱车到机场、过安检、 关手机、会误点的痛苦,选择飞机而不是火车。为什么如此,黄教授的这篇文章,已经告诉了大部分的原因。
下周就要开始新年的旅程,今天跟助理定行程还特别交待,哪怕联程转机,也别这个时候赶春运的热闹,真是对长途的火车和熙攘的车站弄怕了。但设身处地想想, 我等尚有选择的条件和可能,那些别无选择的学生和民工呢,难道让他们一直忍受如此不堪的待遇,就是天经地义的吗?
黄先生文章所列之弊,看起来都不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改进提高在技术上似乎并不困难。但再多想一想,我们的铁路部门真的能改善吗?这些现象陈迹多年,并不隐 蔽,为什么长期视而不见?是能力不足?还是意愿不足?
对于一个垄断行业里没有竞争压力的经营单位,对于一个国有背景没有优胜劣汰机制的官僚组织,对于一个以老大自居没有真正客户服务思想的企业文化,对于一个 供求矛盾突出环境下的企业,你会发现,这一切的一切,改变起来,都是梦想。
CRH: 中国高速铁路,和谐号!有网民称之为:耻辱号。缘由动车所用技术,几乎全部依赖进口,鲜有自主研发。核心技术不足等等硬伤,如果改进就已经不易,但经营体 制和服务意识等等软件上的缺陷,提高起来可能更为艰难。
转贴:CRH让我SICK(作者:黄铁鹰)
如果中国铁路能尽早放弃国营的垄断,CRH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吗?
多年不坐火车了。今年“五一”到长春探亲,听说火车提速,六个小时就可到北京,这可比30年前的速度快一倍!好像与乘飞机的时间差不多,于是,就决定试试“动车组”。
我和太太5月4日晚到长春站售票处买票,进到售票大厅……每个窗口排队的人都很多。正彷徨着,太太指着大厅左手边的两个窗 口,那两个窗口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CRH”,这两个窗口的 人比较少。
太太问我:什么是“CRH”?
我也不知道,我说不妨去问问。我排在有4个人的队伍后面,窗口 里两个年轻的小伙子透着窗口的扩音器,麻利地卖着票。很快轮到我。我问:对不起,什么叫CRH?
小伙子说:“D24,早7:13发车,下午1:30到北京。”
我又问:“我有一个坐飞机经常携带的大旅行箱,不知能不能带上火车?”边说,我边用手比划着箱子的大小。
我又问:“那怎么办?”
我说:“我问的不是怎么办托运的手续,我是问,我需要在开车前多少时间来办,是提前一天,还是提前一个小时,我是否下车时就能取回托运的行李?”
小伙子说:“只剩二等座了。”
“二等座是什么样的?”我有些担心地问。30年前站着坐火车的 噩梦我记忆犹新。
“我也不知道什么样,我也没到火车上看呀!”小伙子理所当然地告诉我。
“那能不能告诉我,二等与一等究竟有什么差别?”我又问。
小伙子显然对我的多问感到很烦,也很可笑。他脸上浮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说:“一等和二等能没有差别吗?”
我的火憋不住了,我拍着窗台说:“你是干什么的?你是卖这种车票的人,你至少应该知道你卖的产品是什么?你缺乏基本的上岗培训!我要向你的上级投诉!”
女主任出来了,态度很好地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上面的故事讲给她听。她又让我用手比划一下,我箱子的大小。看完,她竟然说:“这样大小的箱子可带呀!”我一 听,火气更大了。我说:“这么重要信息你们售票员怎么可以搞错!这种错误可是太离谱了!如果你们想跟飞机抢生意,照猫画虎也应该在售票窗口旁边画一个高速 火车最大允许旅客手提行李的尺寸。你看看,你们能把绝大多数中国人看不懂的CRH写 得那样大放在窗口上,可是这样重要的旅客信息在售票口居然没有!”
“那么二等座的座位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又问。女主任面带难色地说:“那个售票员说的实话,我们都没上车看过,我也说不太清楚。”
“那说明你也不合格!没上车看,也应该知道座位是什么样的。六个小时不是短途,至少应让我知道那个座椅,可不可以像飞机座位那样向后调整呀,是否也允许旅 客站着乘车?”我毫不客气地说。
女主任说:“你问这个呀!这列车不卖站票,一人一座。座位都可前后调整,一等舱的座椅还可360度旋转。”
“啊,原来是沟通问题。”我心里的气稍稍小了些,说:“那我就买一张吧。”
“你先等等,我给你再去问有关人员确认一下。”女主任说完,匆匆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感激又有些无奈!这种信息对他们来说,难道不应该是上岗的常识 吗?!女主任一会儿就回来了,很确信地说:“对,二等座也是可以调整的。”
于是,我又到那个小伙子的窗口排队买了一张5月11日D24长春至北京的二等座的票。
5月11日,为了慎重起见,我仍把15年 来旅行时从没有跟我分过手的大箱子留给太太(她晚一个星期坐飞 机走),自己只带个拉杆箱上了火车。可是一坐下,我马上发现这 个二等座的座位竟然是不能向后调的……
可能是因为我对小伙子的投诉,我的座位是整个车厢一百多个座位中最差的12个 座位之一:我的座位不仅是倒着行驶,而且是第一排倒着行驶的座位,也就是说我的脑瓜勺儿不仅要在六个小时高速行驶中冲着车头方向,我的脸还要一直对着一个 满脸皱纹、但不停和她旁边的女儿大声说话的老太婆!我的腿六个小时一直圈着,因为怕和老太太的腿交叉在一起。他妈的!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那个卖票小伙子, 看来对员工业务培训不及格的CRH,在培训员工的报复能力上堪 称一流。
我不相信那位售票主任故意骗我。可是谁误导了她呢?铁路运输同服装、电视机和房子一样都是商品。这样重要的商品信息,怎么可以在铁路的销售员和他们的管理 人员中错得这样离谱!正等于消费者买一台彩电,回家一看竟然是黑白的!
我习惯于旅行时用电脑工作打发时间,当我把手提电脑打开时,我的两个胳膊碰到了两边的旅客,于是我知道了,CRH二等座的座位比飞机的经济舱还窄。
……
算了吧,既来之,则安之。再看周围大多数同我一样也是第一次坐CRH的 旅客,他们都在新奇地打量和夸奖着这列崭新的列车,我甚至有点惭愧:为什么只有我这样挑剔?
我伸了伸麻了的腿,一下子碰到了我旁边一个男旅客的腿,我马上说“对不起。”可是他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转头看了他一眼,原来他晕车了,手里紧紧握着每人桌 面上摆着的清洁袋。我不由自主地也把摆在我面前的那个袋子拿起来,以防他万一不够用。可是,当我把清洁袋打开一看,上面的英文竟是“Airsick Bag”。看到这个文不对题、极不负责的翻译,我的不满一下子又冒出来!本来是火车上的清洁袋,怎么CRH竟把它翻成“晕机袋”!CRH真是让我Sick!
后记:
次日,我在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给MBA班上课,出于好奇,外 加郁气未消,我问上课的同学;“你们知道CRH是什么吗?”
100多 个学生都向我摇脑袋。我又问:“如果你们在车站看到CRH,能 不能知道它代表什么?”
半晌,一个学生不很自信地说:“中国高速铁路?”
我说:“对!”接下来,像竹筒倒豆子,我把上述遭遇哗啦啦讲给学生。讲完,我又问:“CRH的服务水平为什么会这样?”这个问题对这些受过经济学训练的高材生当然是常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当然 是垄断啦!而且还是国营垄断。”
经过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今天中国大部分行业的竞争都已经国际化了。在市场环境的包围下,我相信中国铁路一定也想与时俱进,可惜它的国际化只是为了装潢,而 不是为了生存,于是CRH就成了一处东施效颦的闹剧——它的员 工骄傲地穿着21世纪的职业服装,却顽强地秉承着70年代的国企服务精神;它炫耀着中国人不懂的企业标识,又抄袭着让英国人 喷饭的英文翻译;开着让一半乘客脑袋朝后行使的快速列车,却仍标榜着“人民铁路为人民!”
课间休息时,一个同学说:“中国铁路负担着世界上最大的旅客运量,过去三十年,中国铁路的进步还是很大的。”
还没等我回答,另一个同学说:“不对,如果没有中国其他行业这三十年的巨变作对比,这个观点或许还有一定道理。然而,当今天中国消费者已经在享受着世界水 平的电视机、空调、住房、汽车甚至是银行服务时,难道我们不应该问:如果中国铁路能尽早放弃国营的垄断,CRH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