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河区法院免除劳动者诉前财产担保义务看“三个至上”
王 卫 律师
最近，笔者代理一件人身损害赔偿案件，受害人申请诉前财产保全，在没有提供财产担保和被申请人财产线索的情况下，天河区人民法院为其开了绿色通道，作出了诉前财产保全的民事裁定书，查封了置于被申请人生产场所的机器设备。笔者依法提出书面复议，至今法院没有做出答复，据了解，天河区人民法院为了积极响应司法为民的号召，对于劳动者、交通事故受害者等弱势群体申请诉前财产保全的，开通绿色通道，免除申请人的担保。
保护弱势群体，笔者举双手赞同，但是法院法外开恩，却是值得商榷的。
现行的《民事诉讼法》第九十三条第一款规定：利害关系人因情况紧急，不立即申请财产保全将会使其合法权益受到难以弥补的损害的，可以在起诉前向人民法院申请采取财产保全措施。申请人应当提供担保，不提供担保的，驳回申请。这里用词是应当提供担保，而非可以提供担保。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劳动争议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二) 第十四条规定：在诉讼过程中，劳动者向人民法院申请采取财产保全措施，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申请人经济确有困难，或有证据证明用人单位存在欠薪逃匿可能的，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劳动者提供担保的义务，及时采取保全措施。最高院的司法解释也仅是对劳动者申请诉中财产保全，符合条件的应当减轻或免除担保的义务。
法院是中立的裁判机构，只能依据法律和查明的事实对当事人的纠纷作出最终的认定，同时承办法官行使自由裁量权也需在法律的框架内。如果法院出于“司法为民”和“保护弱者”的考虑，免除诉前保全的担保义务，其一违反法律规定，其二失去了中立的角色。作为中立者，绝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不然其作出的裁决必然是不公平的，也是不正义的。法院只能遵循法律，而不能违背法律，即使现行法律存在漏洞，也只能由立法机关通过立法解决。
看待天河区法院的做法，不能单纯从法律的角度，不然就很难解释清楚。2007年12月26日，胡锦涛总书记在全国政法工作会议代表和全国大法官、大检察官座谈会上提出“三个至上”的口号，即“党的事业至上、人民利益至上、宪法法律至上”，随后司法界掀起学习“三个至上”的系列活动，理论界不断有人解释“三个至上”之间的关系。实际上胡总书记只是说了一句话，并未上升到党章、宪法和法律，不能成为天河区法院置民诉法的规定于不顾的理由。同样，中共十五大即提出“依法治国”的基本国策，而且《宪法》99年修正时，已经将依法治国写入宪法。
贺卫方曾写过一篇《三位不一体论》文章，阐述三个至上之间的关系。笔者在此仅是就事论事，法律是不同利益团体相互博弈、相互妥协的最终产物，在这样的立法机构里，不同利益团体均有机会表达利益诉求，该立法机构制定的法律不单独发生任何团体的意志，而是综合不同利益团体意志，兼顾了不同利益团体。中国现阶段是存在不同利益团体的，劳动者与用人单位就不属于同一利益团体，而法律规定诉前财产保全须提供担保，也是保护被诉保人的合法权益，不然一旦查封错误，被诉保人的利益损失如何得到救济！
天河区人民法院在“保护弱者”与“宪法法律”相冲突时，选择了前者，从而响应了党中央的号召，维护了党的事业，遵循了“司法为民”的路线。按照汉语用词习惯，并排的最靠前的最重要，虽然三个至上之间是用顿号分开，实质上是由轻重之分的，也就是党的事业至上是首要的，其次是人民利益至上，最后才是宪法法律至上。虽然三个至上被人解释为是一致的，但是并不代表三者之间不发生冲突，一旦发生冲突，须首先考虑党的事业。
法官判案依据是具体、明确的，如果要求法官作出裁决时，考虑人民利益至上，是强人所难，人民是个政治概念，而非法律概念，从来就没有一个明确的判定标准，何为人民？古今中外都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同时，一个人在这个团体执政时被认定为人民，而一旦这个团体下台，就有可能不再是人民。劳动者、交通事故中的受害者属于人民，应受到法院保护，难道用人单位、交通肇事者就不是人民？
如果想为劳动者、交通事故受害者免除诉前保全的担保义务，应当通过修改民诉法来实现，而不是法院开绿色通道，法外开恩。如果连法院都法外开恩，请问司法公正何在？司法在诉讼当事人面前如何建立威信？
天河区法院开设的绿色通道，是法治中国的悲哀，同时也警示律师：中国的律师必须懂政治、必须讲政治，法律必须服从于政治需要，而不是至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