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山琴传承体系及支流图
太古无派,徽外一片混沌
先秦与魏晋皆尚声无哀乐论
至隋唐未央时,赵耶利忽然云:
“吴声清婉,若长江广流,有国士之风
蜀声躁急,若激浪奔雷,亦一时之俊”
于是世界被从当中一刀劈开
17世纪初,明宰相严讷之子严天池
家住常熟,写诗,编《松弦馆琴谱》,同时
他开了古代第一个职业琴馆:虞山琴社
后传其同门师弟、又为其徒之徐青山
徐青山编有《大还阁琴谱》
和《溪山琴况》,影响深远
(虞山有很多派:如诗派、画派、印派
还有书法、微雕、琴川、钱柳之墓
翁师傅的宅子和铁琴铜剑楼等)
然后,徐传扬州之庄臻凤
庄臻凤传杭州东皋禅师蒋心越
明亡时,东皋带琴五张,东渡蓬莱
让绝学袭击孤岛,传日本医生见竹洞
与幕府杉浦琴川,杉浦传幸田友之助
然后便开东瀛琴史三百年
18世纪中叶,南通人王坦学琴虞山
著《琴旨》,清以后,各流派繁杂纷呈
如大江奔流,井喷一般从中心放射
如扬州徐常遇本自虞山,创广陵派
而山东王溥长则创了诸城派
除这些外,还有:
浙派(宗郭楚望、徐天民)
川派(张孔山)
九嶷派(杨时百)
浦城派(祝桐君)
梅庵派(王燕卿)
岭南派(黄景星)
淮阳派(乔子衡)
武夷派(悟澄老人)……
各流派皆有复杂之传承谱系
与代表琴曲、琴家和琴谱,如枝叶弥漫
但不少也是地方主义与裙带的产物
音准、节奏、人格皆东倒西歪
还有一些小的分野,如宫廷琴待诏
琴歌、京派、江西派或两浙派
以及僧人琴、道士琴与文人琴等
明有绍兴派,代表人物即张岱
而《碧落子斫琴法》则诓骗了很多琴痴
清人入关,不少琴家抱琴而亡
近代战争连年,虞山倾颓,广陵星散
几使传承灰飞湮灭,全军覆没了
谭嗣同与夫人李闰子夜对弹崩霆、残雷二琴
直到头断琴裂。而地主裴铁侠则焚烧了大小雷
以自杀殉音,反对毛时代的来临。琴之存亡
全靠徐、查、刘、管、乐、卫、姚、龙、喻、杨、张、蔡等
几人苦苦支撑。彭祉卿醉死在滇西草海
溥雪斋在大字报里神秘失踪,至今未见
遗骸。时光折叠,到民国天津琴家王瑞璞
传琴于常熟吴景略,才逐渐恢复了
虞山定弦。吴总揽宫商,华盖天下滚拂
但文革时,虽康生、江青等支持古琴研究
吴也因出身而大受冲击,被学生批判
传统贬值,家中藏琴请朋友用扁担挑走
只留一张唐琴“长风”在夜行晓宿
吴传其子吴文光,及张骥一、翁瘦苍等
吴文光打谱探赜,参诸西学
曾在破四旧时,于遍地废品之中
在别人挑剩下的乐器里,拾得了宋琴“小蕉叶”
这张琴从此奠定了新虞山音乐的先锋
吴也终于点燃了全部《神奇秘谱》和秘密指法
并传黄梅、徐君跃、杨典等百十千人
明朝的浪头才又打了回来
2008年冬,我南下常熟鼓琴、饮酒、看山
望江南,依旧是一座抒情的监狱
蓝色的软禁。到处是白墙与菜地
残桥、瘦园与黄酒,让人不忘去文
以存勾剔,并醉卧在严翁墓畔
那一年,整个晨雾是废的,整个夕阳
是痛的。触目皆是亡国泼墨
脱口则吟昏君诗谶。哦,俱往矣
拨剌樵歌,只在这一身孤愤
2010-3-30北京
滴天髓
——腊月中与小松夜饮散记
前日,小松远道而来
我们有七年没见了
他略微发福,女儿月禅已十岁
现在燕山开店占卜、看风水
他说:如果你一个人生活
你可以是个墨家(心学)
两个人,就有阴阳,你就是道家
若三口人了,上有老下有小
要讲规矩,就必须是儒家
等孩子的孩子再生孩子
那你就是佛家了
因为你会看见
其实每代人都一样
我和小松是发小
是同穿过一条裤子的云
我们烫了一瓶女儿红来叙旧
还做了几个菜,对坐痛饮
旁边,我女儿与他女儿
还在一起照相,而我们则谈到了
戒尺、堪舆和打坐的意义
一个方士的宿疾
其实是:几点能回家?
唉,其实我们都有点老了
不关心电视新闻
只关心一些字里的奥秘
朝花夕拾杯中酒
寂寞之人,坐在风雨之后
大雁飞过菊花插满头
君不知,这词就是小松17岁时所写
后来却到处都在唱
他可从来不唱。小松本姓回
他说他是方孝孺的后裔
因当年方家被明成祖灭十族后的
幸存者,全都改了姓
(如姓回、施、璇等,皆是方的隐喻)
他们的姓就像靖难之役
把真身像读书种子一样杀掉
只留下半部《逊志斋集》
吃完饭,我把小松送到地铁
对他来说,连十字路口都是玄学
一排路灯就是紫微斗数
而汽车摆下的石阵
让行人都找不到休门
夜的四柱林立,一只乌鸦在临空起卦
让我感到,我们的人生
都已走进了麻衣相法里
滴天髓,滴不尽的雨、血、泪
约好明年开春,我再去西郊
看他如何指点树叶
黑暗中,小松挥了挥手
就消失于大街上的渊海子平
他把我独自一人留在了
对记忆的子午流注里
像一个酸疼的穴位
2010-2-2北京
注:《滴天髓》,古代命理学著作,相传为宋人京图撰,明人刘诚意注。在中国玄学史上与《渊海子平》并称。
明前婆罗门记
清明前,吴彤从印度回来了
他去了德里、鹿野苑与加尔各答
今天下午他来喝茶,谈到了宗教资本主义
在次大陆的现状:满大街都是乞丐
和官僚,骆驼在高速路上闲庭信步
一块饼干足以耽误梵语的进程
飞机、摩托与首陀罗鬼混
种姓制至今还是一口神权之鼎
蒸煮着残废、恶魔和甘地的坟
锡克教徒用头巾裹住白昼,除了读书
反对偶像,根本不关心别人的死
贫民窟有5%的人在剥削着95%的人
妇女随时被殴打、毁容和捆绑
孔雀王朝的地图在导游的手相中
变形,那儿人至今仍在地上切菜
做饭,中国人全都患上了痢疾
吴彤是带笙去演出,与西塔尔琴合奏
让耆那教徒们惊闻南郭先生
可腐败的政权,20年来从不收拾
恒河边那浩瀚的垃圾与漂浮物
使恶臭的神龛放满两岸,牛羊血腥
伊斯兰的弯刀、拜火教的乌鸦
还有英国殖民者留在树林中的蛇
都围绕着佛像:唉,信仰太多可真害人
吴彤有时读奥义书与克里希那穆提
作曲、写词并曾夜宿于柏林禅寺
去领悟赵州桥的意义。他是个孝子
吃素,始终怀念去世多年的父亲
他说:肉吃多了身上就有异味
晚上睡不着。印度很像个民国的地狱
儿童反扭胳膊要钱,到处都是爬行的人
吴彤很久没来了,因他常与马友友和喜鹊
周游列国。我为他沏了一壶铁观音
我们大约从2点27分开始说话
其中还谈到先锋音乐的尴尬
遇罗克、曹节、阿育王和李勋
并一起批判了几朵古琴界的乌云
6点36分左右,手机响起
吴彤便起身告辞。他还要赶一个饭局
我把他送到电梯口,并用大笑
总结了一下我们中学时代的
友谊:就做你自己的事,别想太多了
书要写、酒要喝,孩子也要生
因为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是婆罗门
2010-3-29 北京
绣像柳本尊十炼图
柳本尊者,俗名叫柳居直
晚唐四川嘉州人(今乐山市)
本为密宗史上一个诡异的居士
穿布衣、点天灯、神出鬼没
柳本尊十炼图最早见于大足石刻
表现的是他苦修的恐怖故事
据说他曾眇右目,缺左耳,断左臂
却浑然无所谓,以残酷的血去
触摸伟大的奥秘。所谓十炼图
包括炼指、立雪、炼踝
剜眼、割耳、炼心、炼顶
还有舍臂、炼阴和炼膝
基本上是把自己给分尸了
好像一篇解构主义神学的标本
他在五脏六腑里挂满了灯笼
柳本尊和五胡十六国的佛图澄
很像,估计可以自己动手术
打开腹腔,给自己洗肠子
他们都想证明:肉体是不存在的
或像列子与拉美特里那样
认定:人是机器,人是植物
我有时子夜悲情时会失眠
很想念四川的竹林、重庆的罗汉寺
还有老友、怪楼、茶馆和古籍
思乡有时会让我感到浑身疼:
心、耳、眼、手、腿和头
如纸船明烛走,照天全烧透
我有时也眼瞎,腿瘸或耳聋
看整个北方都是浑的,而整个南方
则是斜的,太阳一点声音都没有
往事从十个关节缝中把我挤压
膝盖中会惊现一头狮子吼
我的灵魂高14.6米,宽24.8米
威震生活。我的爱情不空成就
阴茎是地狱中的一朵刺绣
我来到人世间,也是为了自渎
并诠释美人、火与残骸的关系
提炼出每一代人的骨头
2010-3-16北京
花营锦阵(或:第三种水)
三月,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高罗佩学古琴,喜欢用筷子吃川菜
并研究通臂猿、砚台、二十四势与叶德辉
但他永远不可能理解好德如好色者乎
张竞生(1888—1970)原名公室
广东饶平人,留法后任北大教授
上世纪二十年代他写了一本性史
适逢张作霖进京看见,大帅扬言:
要把这个伤风败俗的家伙
拉出去枪毙。林语堂称那是一本
很颓废的书。性史在天津被查禁后
地下就更畅销了,书商大肆翻印
还抛出多种杜撰阴户的伪续集
令张名誉扫地,福柯也望尘莫及
脸红、前戏、大小长短问题
梁实秋说张丑态毕露,呼吁取缔他的
月刊。1926年张竞生被迫离开北大
鲁迅笑道:最露骨的就是张博士
他的主张大约在25世纪才能实现
浙江教育厅长蒋梦麟,在张去杭州
讲学时,请警方以性宣传罪将他拘留
或驱逐出境。其实大家都忘了
张是翻译卢梭忏悔录的第一人
可张不忏悔。他还发表了四项定则:
一、爱情是有条件的
二、爱情是可比较的
三、爱情是可以变迁的
四、夫妻为朋友之一种
这些说法无疑是让唐寅端起了冲锋枪
而孙思邈则成为一个乳房的教徒
最惊人的是,张提出了“第三种水”
他说:在性交过程中女性达到高潮时
会从阴道中所射出的一种液体
此事古代房中家早已发现
现代医学也证实:素女经中大概就有鲸鱼喷水
张在北伐、大革命分流和起义的时代
强调中国人性交不仅要让男人快乐
更要让女人幸福。为达此境界
他主张在丹田中去偷袭国学
三十年代初,张竞生因恶名退出江湖
专程赶往上海,为晚景凄凉的名妓赛金花
募捐,发表了一封致赛金花的信
于是他就更得头顶卖春博士
和大淫虫的帽子而活着
民国乱如春宫,他夜读花营锦阵
渴望与明月一起编纂绣榻野史
1932年企图自杀,但未遂
后来彻底转向了农业调查研究
和农业教育。他的余生几乎再不谈色情
东方红时,处女们也要见红
张竞生有时还会想起一些秘戏图考
贞洁带、三寸金莲和鸳鸯秘谱
还有被焚烧的地主们的藏书
老家的丫鬟、瓷枕头和一个角先生
但洞玄子云:男左转而女右回
中国现在已满大街都是成人用品商店了
据说1953年春,张竞生心血来潮
曾连夜写下13000字的《几点意见》
上书毛泽东,说为了民众的长远利益
必须节制生育。但当时没人理他
备战备荒时,他整夜梦见碎蛇、缅铃
及射精、血和初恋者的臀部
一个少年之美可以让他大哭
1970年,在批斗、下放和读书中
文妖惨然死去。再也不能勃起
他的阴茎缩成了一条枯萎的龙
2010-3-23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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