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刘世树散文《母爱如书》及其他

唐正鹏

    早在上世纪90年代，我还在宣传部门工作时，便闻听世树先生业余时间酷爱读书，也写得一手好文章。四年前，有幸成为他的同事与部属，接触的机会自然也多了些。交谈中，他常说：“多年以来，一直沉醉于与书为伴的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能让人充实快乐，少了许多的苦闷和烦扰。”在他看来，书尤其是好书是一个标杆，一盏明灯，一面明镜，更是一个人的思想源泉。继而把读书时激发的灵感和引起的思考发而为文，以此宣泄情感，顿悟人生，固守属于自己的那片纯真洁净的心灵家园。诚者斯言！几年来，尽管世树先生日常事务繁忙，但在坚持读书的同时，仍笔耕不辍，先后在《人民日报》、《芙蓉》等报刊创作发表了《母爱如书》、《交河故城》、《想念麻雀》、《土豆的味道》、《扑面而来的美丽》、《感悟师恩》、《净土》等十多篇散文作品，其中《母爱如书》一文以压倒群芳之势荣获2009年度冰心文学奖，为 湘西自治州文学艺术界争了光，添了彩。
     品读这些作品，让我明确而细致地感觉到：无论人情世故、民俗民风，还是山河湖泊、沧桑古城，都是作者关照的对象，甚至一缕阳光或者一声鸟鸣，也足以激起他创作的灵感。把在常人视野里很不起眼的世间物象并化蕴构为抒发和宣泄情感的文学意境，默察沉思既具个性，又带有普遍意义的人生哲理，从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作者对自身经历的情感世界和精神价值的思索和探求。因而，赏之令人愉悦，思之教人受益。
     文学承载的是人的情感，这种情感除了来源于作者品德和学养外，更重要是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和感悟。正如当代著名作家昌耀所说：“人类最基本的生活追求和最高的精神品格，就存在于现实的日常生活形态中。”在人类最原始、最美好的情感中，莫过于"母爱"。母亲对于子女而言，尤其是陷入人生困境中的母亲最富有献身精神，因而这种精神与生俱来便有了“崇高”的特质，在人类情感中具有最高的精神品格。这一点也许世树先生体会得更深。在他的文学作品中，涉及最多要数关于母亲的文章。他在《母爱如书》、《土豆的味道》两篇散文中为了真实地表达对母亲的热爱、敬仰、牵挂和追思，把镌刻在记忆深处的关于母亲艰辛劳作幕幕情景、教育子女谆谆话语、日常生活中一个个令人难忘的场面，以及自身过去的、现在的，甚至是将来的对于母亲情感的感受和体验，杂糅并化成一个既有独特个性又具人性传统特质的文学意象。尤其是注重从生活碎片中选取典型的情节，以凸显人物的本质特征。他在《土豆的味道》这篇散文中，讲述他高二时的一个周末，因星期天复习功课不能回家，家境好些的同学，父母陆续给他们送来了钱米伙食，他却直到暮色降临还未见母亲到来。“正在沮丧失望时，远处蜿蜒的山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正匆匆向学校走来，我一眼看出，那就是我的母亲！当我奔跑着扑到母亲怀抱时，只见她满脸汗水，显得分外疲惫。因赶集土豆没卖掉，米也没换来，母亲只好回家把土豆煮熟给我送来。看着母亲饱经风霜的面容，闻着土豆散发出的香味，一股暖流在我胸中翻滚，我哽咽着喉咙叫了声‘娘'，眼泪不听使唤，犹如断线的串珠，不停地从眼眶滚落下来，母亲的脸上也挂满了泪珠，不停地用她那长满老茧的手擦拭着。”这个感人至深的细节，使母亲形象跃然纸上，成功地塑造了一位山村母亲的光辉形象。他在《母爱如书》一文中这样评价母亲——“母亲这样一个农妇拖拉着数个孩子，以一双纤弱的女人之手用劳作创造生活，以一颗不屈的心抗拒命运，这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这需要克服多大的困难，这需要多强的精神和信念来支撑！啊，母亲！你绝不是一位普通的村妇，你是一个心中有爱、任劳任怨的伟人，你是一位心胸博大、坚韧不拔的圣母! ”
     正因为如此，当我读到《母爱如书》这篇散文时，以至于后来，常常为文中蕴含的那种温婉深厚的人性传统所感动，从作者胸中汩汩淌出的那种对母亲隽永深沉、细腻幽微的情感，似清澈流泉直奔人们心灵深处那块敏感而脆弱的地方，荡起层层涟漪，让人久久难以忘怀，不由得人不在勾起对母亲思念和崇敬的同时，把母爱这种人类平凡而又伟大的情感如化石般永久地保存在生命的记忆里。
     “社会的和谐是全方位的和谐，既包括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的和谐，也包括人与自然之间，各种生灵之间的和谐。麻雀作为大自然的一员，虽然藐小，虽然不出众，但它同样应该有属于它的一片天空，应该有属于它的生存空间，应该享有它应该享有的‘幸福生活'，做到了这些，我们这个社会才是真正文明、进步的社会。”这是作者题为《想念麻雀》这篇散文一段文字。此文由“吱吱哜哜”几声鸟（麻雀）鸣而激起作者的创作灵感，并通过对几个时期“麻雀”的生存状况的追溯，引发对处在工业时代中当代人们生存环境的困惑和忧虑，继而提出以“全面和谐”这一消解困惑和忧虑的理念和途径，体现了作者对自然、社会和所有生命的关注。在《净土》和《小园如春》两篇散文中，更是表达了对这种理想的追求：“泸沽湖是大自然留给人类的最后一片净土，因为这里有纯净的人，纯净的山水，纯净的舞蹈。”“置身小园之中，处处感受着春天的生机与气息。我的心自然地生动起来，与春天合为一体了。”
     上世纪80年代中期，经历了"文化浩劫"和"文学浩劫"之后的我国，“回到文学本身”和“文学自觉”是文化人谈争的热门话题，从某种程度上看，体现了作家们对人的精神活动领域独特性的关注。于是有人便提出要对文学所承担的社会责任进行清理，并认为文学不应该“干预生活”。我不赞成这种观点，这是因为文学虽然重视对个体内心世界的揭示，但这种揭示或者所揭示的情感必须符合社会的情感，必须与时代精神相契合，否则那种绝对“內指性”的文学，只能是痴人说梦，毫无价值可言！
     作者的这种文学创作观念是一种成功的尝试，暗合了当代文学观念的主旨，那就是作为人学的文学艺术，不应该只是梅萼柳芽、飘风一叶的欢愉和忧伤，或者是作为政治附庸的板着脸孔的“样板”，它的价值不仅是以“情感体验”为中心的个体生命的内省，而且要跟上时代的节拍，以艺术的形式“干预生活”，让人们在美的享受中自觉地为社会文明与进步尽一份力量和职责。因此，作者在这个方面所作出的努力，难能可贵，值得借鉴和倡导。
     时间如同流沙一般，可以淹没尘世的一切，使世间万物的形体乃至魂灵荡然无存，烟消云散。然而，当你用智慧和灵感刨开流沙，下面仍有人类耕耘过的沃土膏壤，让你在感受这片沃土膏壤里残存的人类思想情感的碎片中复原历史，沉思哲理，顿悟人生。世树先生的散文《交河故城》说明了这个道理，不失为一篇耐人寻味和咀嚼的美文。在交河，他从展现在眼前的“断壁残垣，黄土萧瑟，废墟隐隐连成一片，生土建筑遗址高低不齐，古老的城堡"的景象，备感"历史的沧桑与岁月的永恒”。于是，在他的心目中和脑海里，“经过铁马金戈的践踏和弹雾炮雨的洗礼，两千多年来，交河古城，就像一位饱经风雨、悟透人生的老人，亲历战争的雨雪风霜；体验着岁月的坎坷曲折，仿佛参禅入定一般淡定超脱，大彻大悟”。而这种“淡定超脱”和“大彻大悟”是对人类血腥战争以及人与人之间无为争斗的厌恶，是对具有空间和时间二维度的历史，乃至过去的、现在的和将来的世事本质的透视——“眼前的古城似乎在告诉我们，失败者变成了泥，胜利者也没有变成不朽，而是和失败者一样，化作了土”。基于这样的情感体验和思考，作者呼唤人们——“细想一下，人类应该有比战争更好的生存状态，更高的生存方式，应该有更理想的人际关系和更和谐的生活存在。大家完全可以怀着一颗真诚而宁静的心坦然面对，非常真实地劳动、生活、追求、创造，那么，我们先人们在几千年前反复描绘过的"大同世界"就不仅仅是一种理想和希冀，也应该成为一种存在和现实。我们在品读历史的过程中，为何不能悟得更多一点，追求得更多一点呢？”这种对社会历史的关照和哲理思考，以及在思考中对人生的顿悟，使得文章的情感更加深沉，思想更加深邃，从而引起读者在思想情感上的共振与共鸣！这是作者为文的一个特点。即使在一篇个人偶感《四十无惑》的短文中，他也不忘对人生的阐释和思考：按照常理，人到四十进入中年，是一个洞明世事、了悟自身的年龄，也是一个日影西斜的年龄，多少蒙上了一些凄凉的色彩。而作者却认为，最大的“不惑”是明白了要抓紧时间做事了，因为时间于自己已经不多了。表达的是作者积极向上，只争朝夕的人生态度。
     人经多故文章健，事到难图出处轻。刘世树的散文经过多年的学习历练和对世事人情的感悟洞察，初步形成了具有自身个性的创作方法和审美特点，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认可与认同。作为读者，我真诚期待他在今后的岁月里，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奉献给广大的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