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圆子


这两天,特别想念酒酿圆子的味道。

小时候在重庆,那时候还买不到成包的细糯米粉,姨妈家的院子里常常就会摆上一张长台,姨父从储物室搬出沉重的石制的磨台,姨妈端出泡好的糯米,一只手推着磨,一只手往磨台的孔里撒糯米,磨台下方的槽里就会流出细细的白色的粉末流质物;我总是馋馋地站在旁边看,有些心急地等待什么时候那些白色的粉末可以积成小堆,然后大堆,然后姨妈就会停止磨台上的工作回到厨房,过不了多长时间我就能吃到香甜可口的鸡蛋汤圆羹。如果逢年节,姨妈会在几天前就自制酒酿,重庆叫醪糟,想吃的时候从盆里挖出一大勺放入快煮好的汤圆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一下子弥漫了整个房间。我爱那种味道。

很长的时间里,我对姨妈自制的醪糟汤圆情有独钟,那是我重庆生活中最美好的片断之一。我不喜欢吃包馅的大汤圆,太腻,太甜,看全家人分不过来的馋劲,我有些很不能理解,小小个的加酒酿的小圆子难道不比这些加了馅的大汤圆好吃得多吗?

姨妈家出门右转上几步台阶就是学田湾最大的农贸街,姨妈在街口处的国营餐厅里做早餐。我最爱吃的是磁粑块和麻球。糯米的暖暖的粘粘的特性非常熨贴我的胃,如果很久没吃糯米的东西,胃里就会有东西扯着,似在提醒我缺了什么。

后来的一些年,走过的地方多了,好吃的东西渐渐多起来,南方的粽子也在某段时期成为我的最爱,我人生里最胖的那些日子,我想就是粽子吃得太多了。

到上海后,爱上生煎馒头和雪菜肉丝面,当然不是哪一家的都那么可口,就象时不时我从店里买回宁波小圆子和上海酒酿,却总也找不到当年醪糟汤圆的口感。哪儿不对呢,说不上,可就是哪儿有什么不对。

直到我在康健市场的一个阿姨的小摊上,看到她堆放整齐的新鲜的自制的小圆子。我问阿姨:你只做圆子吗?有没有酒酿?她说当然有啊,也是自己做的,你要多少?我大喜,却也有些半信半疑,我说先不要多,我先尝尝好不好。阿姨骄傲地扬扬头:味道肯定是好的啦。我天天都卖完的。我称了半斤,再称一斤小圆子,回到家忙不迭打开灶头开始煮。wow!!!味道真的好极了。我终于找到这么多年里情怀中的醪糟汤圆的味道了。

去年回国,专门跑去那个阿姨的摊上要买酒酿圆子。我的家已经搬离那个社区远在半小时驱车路程之外。当时是下午,阿姨说,对不起哦小姑娘,今天的已经卖完了,要不你明天再来,我给你留着。

就这样,明天我有事,明天的明天我还是有事,总没逮着空再去一趟,不得已还只能买了宁波小圆子和上海酒酿解解馋,带着一些遗憾,回到德国。


春节前朋友去荷兰的中国店采买,我说看看有没有细的糯米粉帮我带一包。朋友说在中国店没买着,在土耳其店买到了。看了下包装,居然是泰国产。本想留着到十五,刚才忍不住打开来,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扑面而来。我还是耐着性子倒出一些和成团,搓成小圆子下了锅,再打两个鸡蛋做成蛋花小圆子。女儿见我端出热气腾腾的两只碗,尖叫着冲上来说“妈妈呀,我们可以吃到酒酿圆子了么?”


唉,哪儿来的酒酿?就连这圆子,也带着土耳其的霉味。


今年夏天已经给女儿报名去青少年夏令营,回国的事,今年没有安排。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吃到正宗的味美的酒酿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