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无才便是德


    家里有一只白瓷小罐,画着几只桃花。桃花很粉,一脸的可被轻薄。放在书桌上,和书气质不符,放在书架上,更加不符。摆在化妆台上,顿时把礼貌装扮变成了涂脂抹粉。最后把小剪刀插在里面,与针线等物放在一起,好像妓女从了良,平白给无聊的家务抹了点口红,倒也灿烂。

    可我终究不喜欢。这真是一件不能勉强的事。因了那点轻浮,连坐在灯下缝扣子也很做作。幸好我“做作”的机会不多,衣服大都穿不坏,也就随它去。偶然目光与之相遇,连忙转开,好像吓了自己一跳。把不喜欢的东西留着,说明我有病。把一件不喜欢的东西买回来,摆来摆去耗费时间,还留在房间一角时不时惊吓自己,说明我病得不清。

    时间就是金钱,我在无聊的事物上浪费生命,是因为对金钱不屑,还是因为天生吝啬,舍不得小钱丢了大钱?人大抵有病,我没病才不正常,有点病方能心安。否则,没有办法讨论人性。不懂人性,怎么写小说呢?良家妇女再端庄,也渴望一点风流。没有风流债,人生不圆满,不敢有风流债,只好羡慕妓女的凄凉。我常听端正的女人声讨轻浮的女人,但那声音里总含着一点妒忌。像这白瓷上的粉,实在是掩不住。

    如此说来,我是承认自己羡慕轻浮,才把它留着罢。如果没有这点艳色,满屋严肃的书,实在不像女人居所。将它与针线相放一处,说明轻佻艳丽与贤惠能干的结合,是男人梦求的好女人。正面有多正,反面就有多反。而一屋的书香与性情,与此事都无关。女子无才便是德。德行至此,就是桃花加针钱。我常被它吓一跳,不知觉得它真可爱,还是觉得它真可怜。倘若不触目心惊,倒也觉得有点搞笑。

    今天到底把它挪了个地方,因为新插的绿萝活了,需要一个瓶子。便把它装上水,插上绿枝,放在阳台上。红花到底要配绿叶,没有根的绿枝配它刚刚好。一对新夫妻,照耀在阳光下,堪配今年的暖冬。只可惜,这绿萝从不开花,配了粉桃的白瓷小罐,也结不出什么果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