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彦:单车所承载不了的


征得徐彦同学同意,将其作业发表于此,从中可以看到将影视作品与社会原理结合起来的很好的尝试。

 

单车所承载不了的

——《十七岁的单车》观后感

文/ 徐彦

单车,是我们最熟悉不过的交通工具了。

《十七岁的单车》这部影片围绕着一辆单车在两个十七岁青年人之间的占有问题上展开,从多个角度来诠释了占有问题,也反映了在占有问题背后存在的现今中国社会的社会分层问题。

何谓占有?占有是指通过各种行为建立自身与物品的从属性关系。在巴泽尔的产权概念里,占有意味着自己努力维护、他人试图夺取、第三方予以保护。

剧里的男主人公小贵通过为快递公司工作,在工资中扣钱来赚得他的自行车。等到最后一个月扣钱全部结束,单车正式成为己有的那一天,单车被偷了。小贵不甘心单车被偷,四处寻觅。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发现了自己的自行车被另一个年轻人——小坚拥有。小贵采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把单车给偷回来。很不容易才拥有了单车的小坚也不罢休,找了大批朋友去讨回单车。小贵、小坚二人都坚持自己对单车的占有权,最后二人达成协议——轮流使用。故事最后的结局出人意料,单车在一次斗殴中给损害,小贵扛着破烂的自行车走在了北京的街头。剧中,小贵对意外发现的丢失单车的试图夺取,小坚通过抢夺、斗殴等方式对单车的努力维护正正反映出占有的含义。

从片中人物之间的主要冲突,我们可以看到占有问题的三个维度和其他有效性因素。

首先,当小贵发现自己丢失的单车被小坚占有的时候,小贵用尽方法去夺回他认为是属于他的自行车。而小坚也在小贵夺回后,又抢夺回去。俩人对单车的你争我夺恰恰因为占有是具有排他性的。所谓占有,意味着不能和他人共享的,是自己独有的,而更深层次来说,占有是和产权概念相挂钩的。当一个人占有一样物品的产权时,他有处理一件物品的完全权,因此不容他人对此物品进行争夺。由于占有的排他性,小贵与小坚都不能让对方霸占着属于自己的物品从而拼命夺回来。

其次,占有意味对物品具有使用方式的选择范围。影片中有意无意的对小贵和小坚使用单车的方式进行对比:小贵用自行车去送快递,而小坚则能用自行车去上学、骑着自行车去游玩。他们对单车不一样的使用方式说明了当个人占有一个物品时,他是可以选择此物品的用途的。

另外,占有还和时限有关。后来小贵和小坚达成的协议是他们俩轮流使用单车,也就是说他们的占有时限是有限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他们俩在这时候谁也没有占有单车。“产权”是具有完全排他性的,意味着使用方式无限大和使用时限无限性。小贵和小坚都只能在特定的时限去使用单车,说明他们都不是单车的所有者,此时单车的产权是不明的。

影片中两个男主角对占有的理解也反映了占有的有效性因素。例如,小贵两次提到了单车上的标志。一次是经理要辞退他时,他说一定能凭自己在车上做的标志把车给找回来;另外一次是他被小坚的朋友围攻时,他据理力争,坚持车子是他的。他的理由不是公司扣过他的钱了所以他拥有单车,而是他在单车上做了标识。小贵做占有标识就是通过一个符号把自己的身体和单车给联系起来,是一种表明对该物品归属的行为。其实,小贵对占有的理解更大程度上不是来自于产权等法律概念,而是他在单车上做了标识,所以单车就是他的了。虽然小贵对占有的理解是有偏差的,但恰恰能说明标识是占有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有效性因素。

那么,另一个主角小坚对占有的理解又是怎样的呢?由小坚的做法我们可以推测出他内心的想法,他偷了家里的500块去买单车,但他并不认为这是偷,他认为父亲曾承诺过他给他500块买自行车,所以那500块“他爱拿就拿”,他是占有那笔钱的。在他的理解里,口头的承诺,不需要实际物质上的转让也已经能让人拥有占有权了。事实上,口头话语也具有法律效力的,口头的嘱咐等同样可以达到转移产权的作用。但在影片中,小坚的父亲的口头承诺还不能看成是对500元的转让,况且后来他也跟小坚说明了钱要留给妹妹念书。小坚偷钱的行为只能说明是他内心对500元也就是单车的占有欲,他不甘心父亲一再的反悔,势把“属于”自己的车给夺回。另外,当小贵偷小坚单车时,小坚并没有因此放弃单车,而是通过各种方式夺回来,因为他认为车是他从二手车市场购得的,他已经付过钱了,他人无权夺走他的所有品。钱,是物品交换的一个媒介,当付过钱后,就能占有一件物品了。

影片的高潮——小贵和小坚对单车的争夺涉及到产权争执时的处理。在影片中,关于单车的产权问题的确难以说的清,小贵和小坚都对单车付过钱,那到底单车该归谁所有?在面临争执时,他们的处理方法不是遵循法律途径,无论是小贵还是小坚都没有采取报警的方式。他们采取了私了的方法解决这个有关法律的问题,双方达成妥协——共同拥有单车,隔天轮流使用。对于他们的做法,一方面是法律意识不够。其次,他们能相互妥协而非强行霸占,也能说明这两个青年内心的善良和互相的理解。占有问题和法律紧密相关,但警察、法庭在此影片中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由此可见,影片对第三方对产权的保护主要体现在潜规则、关系网络的认定等,而非政府、警察、法院。

单车是最普通的交通工具,在大城市里每天都上演着丢单车的事情。一般人可能丢车后只会沮丧一阵子,自行车在他们看来算不上贵重物品。但影片中的两个主角却为一部小小的单车开展起激烈的争夺,各自去表明对单车的占有权。对单车的占有在这两个青年间为什么变得如此的重要呢?对本片中占有问题的进一步深究,探索起占有动机可以看到关于这部影片更深刻的主题和发现更深层次的社会分层问题。

单车在这里其实有着寓意,对小贵而言,单车不仅是他求生的工具,还是他生存在城市的一个确证。从农村来的小贵和这座繁忙的大都市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他穿梭在大街小巷,偷窥着漂亮美眉,在都市里四处受气、遭到他人白眼。就像他的朋友所说“不能让人家看出你是外地人”,这正是因为城里人对外地人有歧视,被看出是外地人就容易遭到他人欺负和瞧不起了。不断旋转的酒店大门象征着高速的大都市生活,面对大门的旋转,小贵的彷徨实质反映着外来工作者对都市生活的茫然。电影场景用大都市各个繁华的场景、人们灯红酒绿的生活和小贵寒酸的生活做对比,反映出城乡的巨大差异。尽管如此,小贵还是努力工作,忍气吞声,为的是真正获得属于自己的单车,更为能在这座城市有立足之地。所以,单车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单车已经融入他的身体,是他生存的希望,单车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亲人般的存在,是他唯一的依靠。但艺术创作少不了冲突,电影通过小贵到洗浴中心送件,被糊里糊涂地洗了澡,而后没钱付被训斥并赶出去引发了单车丢失这一线索。单车丢失的表面原因是小贵不知城里人的“规矩”,没有妥善保管好自行车,但根本原因却是城乡生活差别过大,农村人不适应城市人的生活方式。丢失单车后,小贵试图四处寻找、忘记了送件的任务。结果,他工作的失误导致他被经理辞退。当谈论到丢失的自行车时,经理和小贵的态度形成鲜明对比,反映出社会阶层间的巨大差距。在经理看来,这只是辆自行车罢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小贵就那么倔强要在北京城找回自行车。对经理而言,500块不是什么大钱,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花这么大力气,和别的公司的合作关系重要多了,他无法理解小贵追寻单车的执着。经理在小贵偷车后保释他时便说“为这破自行车值吗?”,表现出对自行车的满不在乎。当然,经理的“豪气”是以他可观的收入为基础的。经理代表了社会的中上阶层,他对小贵的讽刺其实也从侧面展现了中上阶层和下层阶级相比经济上的明显优越性,以及他们中大部分人对下层人辛酸和无奈的漠然。

电影以单车为线索,在叙述小贵找寻单车同时引出另一主人公,小坚。对小坚而言,单车是他追女友的资本,更是他的尊严。他虽然是城市人,但却是个生活在北京旧胡同里的穷孩子,家境寒酸。和别人家生活环境的强烈反差使他虚荣心过度膨胀,以及父亲一再的出尔反尔,令他偷了家里的钱去二手市场买了架属于自己的单车。单车对他而言是“本来属于他的东西”,所以小坚是容不得任何人的抢夺的。这就是后来他的单车被偷,他脾气暴躁,在父亲要把单车给小贵时,他拼死夺回的原因。观众或许会对小坚的虚荣心感到愤怒,为自己耍酷,偷了家里的钱还凶自己不知情的妹妹。但什么造成了小坚如此膨胀的虚荣心?是大城市巨大的贫富差距。虽然小坚是城市人,但他却生活贫困,和大都市里的一些富人的生活形成了剧烈的对比。他很努力,父亲要他考全班第五他就考了全校第五,为的就是拥有单车,想证明自己也和他人一样,但却一次次希望落空。他从小就感受到这种物质上的差距并感到十分的不公,现实还无形中告诉他贫富鸿沟的不可逾越性,无论多努力他都改变不了。他对这种贫富差距的感受比小贵要强烈的多。造成小坚扭曲心态和过激行为的根本原因正是这个社会的分配严重不均问题。在有人开着宝马、住着豪华别墅的同时,也有像小坚这样的孩子只能住着破旧的胡同里并连一架单车也买不起。

总而言之,小贵和小坚对单车的占有如此执着,是因为单车都代表了他们的梦想。小贵的梦想是在城市里立足,而小坚的梦想是摆脱贫困,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更宽裕的物质条件。试问,有谁愿意放弃自己的梦想?

众所周知,中国是单车大国。单车是中国人最普遍和平凡的出行工具。导演把单车选作线索就是为了更好表现一般人特别是下层人民的生活。电影最后戏剧性的结局:单车毁坏,他们谁也不能占有单车。小贵扛着单车走在繁忙、拥挤的城市街头的场景实质反映了下层人的悲哀。单车承载不了的是下层年轻人的梦想,单车承载不了的是中国社会不可忽视的社会分层。社会阶层间还是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作为社会下层的人们仿佛就只能卑微的活着,他们的成功机会比中上阶层的人少的多,他们在夹缝中生存,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位置却感到无能为力。

对单车的占有是本部影片的主要冲突点。影片以小贵和小坚为代表展现了两类下层人,外来农村人口和城市底层的生活。从他们对单车的占有争执引申出中国现今的社会分层问题。在改革开放的今天,社会结构转型和经济体制转轨引发了我国社会分层体系的深刻变化。然而中间阶层尚未成为我国社会分层结构中的主体。由农民、农民工、城市下岗失业者等构成的弱势群体在社会生活中日益显现出来,并表现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们普遍呈现相对剥夺感和社会不满情绪。就如剧中小贵的性格内向木讷,但面临单车被砸,也站起来去反抗,表现出自己极度的不满。弱势群体对社会的不满是有一定忍耐限度的,如果没有妥善处理弱势群体问题,将对我国社会的稳定产生巨大影响。因此解决弱势群体问题亟需解决,而这需要社会保障制度的广泛建立及社会各界的关心与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