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我的安乐窝


12年前,蜗居在狮山危楼顶层,晚上老鼠跳梁,在天花板夹层举行“亚运会”,闹得媳妇常常失眠,我却睡得跟死猪似的。有一个夏夜,雷鸣电闪,暴雨如注,我惊醒过来,枕头边却空空荡荡。怀疑媳妇是不是患“梦游症”,起来寻找,却看见她在过道间搭梯子,要爬上去,学女娲补天,把房顶漏雨的窟窿遮盖好。我冲上前,一把推开她,噔噔噔爬上梯子,电光一闪,炸雷轰响,地动山摇,感觉梯子都在震颤。媳妇喊:“太危险!”拖我后腿,要我赶快下去。我脚一蹬,吼道:“滚开~~”我虽然“无材可去补苍天”,却能临危不乱,在雷鸣电闪暴风雨中,仔细把屋顶窟窿遮蔽严实,大功告成后,才缓缓软着陆。媳妇一边为我擦雨水,一边赞道:“你刚才在梯子上顶天立地的样子,好象电影里的英雄啊!”我笑道:“太夸张了吧?”媳妇说:“反正我觉得象。”相拥而眠,窗外雷鸣电闪,枕边燕语呢喃:“不谦,我觉得这辈子好幸福~~”她幸福得毫无睡意,我却幸福得睡着了。见我博文《陋室三记》。
  5年前,托学校发展之福,迁居江安花园,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也就是小时候,梦想的共产主义天堂。我幸福过了头,乐极生悲,竟开始失眠。不想依赖药物,就以书催眠。找一本枯燥乏味的“之乎也者”书,斜倚枕头,随意翻看,字迹渐渐模糊,就睡过去了。媳妇却说灯光影响她,要我到楼下书房睡沙发。危楼蜗居艰难岁月,我们都能相濡以沫长相厮守,现在苦尽甘来,屋内宽敞舒适风雨不入,屋外有流浪猫巡夜逮老鼠,却居然要我两地分居,品尝孤眠滋味?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乐,我坚决不干,媳妇只好将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陪太子攻书,后来习惯成自然,两眼一闭,也就呼呼睡着了。
  却说江安花园环境优雅,却人气不旺。久而久之,媳妇就变成神经兮兮的怨妇:“好冷清啊,没有狮山好耍啊~~”却在今年暑假,在狮山资深美女林妹妹的英明指引下,发现快乐人生新大陆:网上唱歌。也不征求民意,就擅自把歌厅总部设在我们家的“总统套房”,楼上夫妻主卧。天天唱歌到半夜,咿咿呀呀,把我都催眠了,眼皮直打架,她还意犹未尽。催她睡觉,她却央求道:“再唱一首?”唱完之后,还要跟我讨论:“唱得怎样?”我说:“肯定比我唱得好。”她不高兴,说我贬低她;我说:“比宋祖英还唱得好?”她更不高兴,说我讽刺她。我笑道,网上唱歌,本来就是自娱自乐,跟谁比,怎么比?无非适自己的意,快乐而已。媳妇却非要我找一个可比对象,好让虚荣心得到满足。我笑道:“比你从前唱得好?”媳妇哼哼道:“废话!还用你说?”我就跟她交流人生感悟:“人比人,比死人;若要比,比自己。”说只要比自己从前好,就该知足,知足才能常乐。她嗯嗯啊啊,睡着了,我却精神亢奋,无论看什么“之乎也者”书,也催眠不了。折腾来折腾去,刚迷糊过去,就隐隐听见墙外农家的公鸡喔喔喔~~
  第二天,头脑昏昏,想睡却睡不着,生怕半夜媳妇又用什么弱智问题来折磨我,就主动提出申请:“我今晚去书房睡沙发?”她当即首肯,应证了《三国演义》开篇的那句名言:“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岂止天下大势,夫妻之间也是这个道理:树挪死,人挪活。从此自我放逐,心甘情愿把书房当作安乐窝。晚上,边喝酒抽烟边写博客,然后看几页闲书,或慰问正在执勤的流浪猫,瞌睡了,朝沙发上一躺,倒头即睡,酣然入梦。却被媳妇训斥:“你咋跟流浪猫一样喃?不洗脸不洗脚,稀脏邋遢,把被窝搞得跟猪窝似的!”我笑道:“响应国家号召,过低碳生活嘛。”媳妇讽道:“又是喷云吐雾,又是酒气冲天,还侈谈低碳生活?”
  却说我的安乐窝座北朝南,飘窗向阳,从早上晒到午后。卷扬式窗帘,半透明,能挡视线,却不能挡光线。当初安装的时候,我就强烈反对,说中看不中用。我家名义上是多党共和,父党母党子党分工合作,实际上是媳妇专制,母党独大,不仅不采纳我的建议,反而斥我素质低,审美没有观。结果还没开学,窗帘运行机制彻底失灵,能上不能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干脆将旧窗帘扯下来,然后向执政的母党媳妇打报告:“重新安装一幅能挡光线的窗帘?”媳妇说好,貌似很尊重民意,却只说不动。秋去冬来,我秋天种的香菜青菜都上餐桌了,她却沉湎声色之中,让我的安乐窝至今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天天晒太阳,比政府的“阳光工程”还阳光。
  我是个普通教书匠,没做过伤天害理见不得人的事情,不怕白天阳光晒,却怕晚上月光照。夏秋之夜,蛙鸣如鼓,虫声如织,月光徘徊,半夜入户,水似地弥漫地上,让人触景生情,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有诗为证:“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入冬后,月光被黑云屏蔽,窗外却有一盏路灯,深更半夜,光芒四射,比月光还晃人眼睛。不愿乞求独裁者开恩,然后我感恩戴德,就自力更生因地制宜,象小时候那样,用被盖紧紧蒙住头,在自己制造的黑暗中,恍然入梦。
  却说前天晚上,我依旧蒙头大睡,却梦见自己变成赤脚大仙,在草地上疯狂奔跑,一不小心,踩到冰冷的河沟里,冷入骨髓。想跳上岸,两脚却万般沉重,抬不起来。正拼命挣扎之际,却听见媳妇惊抓抓叫:“哎呀!你咋把光脚板伸出被窝来嘛?不怕冷嗦?”醒过来,不觉哑然失笑:难怪梦见赤脚踩在冰冷的河沟里,原来是顾头没顾脚,脚被冻得冰冷。我坐起来,赶紧用被盖裹住脚。媳妇却笑道:“你好原生态啊!就像睡在露天坝里?”我看着满地阳光,笑嘻嘻自嘲自解道:“你形容得非常准确!我从早到晚都沐浴在大自然和人工造的光辉里!”
  安乐窝右角:我怪梦联翩的沙发床。媳妇问:“是不是被盖短了啊?”好像我年过半百,还在继续长高似的。我说:“短什么短?我顾头不顾脚,把被盖扯来裹头了。”窗户朝南,无遮无拦,公开透明,母党却生怕路人窥见“猪圈”里的真实景象,家丑外扬,就采用官场惯用伎俩,临时在飘窗下面挂了一条红色遮丑布。
  
安乐窝左角:我自由飞翔的空间,如诗人舒婷咏叹:“世界很小很小,心却很大很大~~”
  
小小房间,有几个苍蝇碰壁,嗡嗡叫~~媳妇斥道:“都怪你不把纱窗关好!”我笑道:“说明我这安乐窝的生态环境没破坏。要是苍蝇都活不下去,我们人也快完蛋了!”媳妇讽我:“那你干脆改名谢苍蝇?”苍蝇心有灵犀,飞过来,降落到一个信封上,组成象形文字:谢苍蝇谦?
  
半夜,有点饿,去厨房找吃的,却见银大将黑小咪攀爬在窗栏上,表演行为艺术:“黑夜给了我一双光明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黑色的鼠影~~”我挥手致意:“同志们辛苦了~~”银大将喵~喵~喵,貌似在喊:“首长辛苦!”我笑道:“你这样鹦鹉学舌,累不累得慌啊?”银大将喵~喵~喵,貌似在喊:“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