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拯救艾滋病作家白连春


             拿什么拯救艾滋病作家白连春

                             彭学明

   

    大约是2002年全国青年作家代表大会上,我跟白连春见过一面,大规模的会议,人很多,我们大概没说上三句话,就相互握手、互道久仰而已。大体印象是黑、瘦,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也未曾谋面,只是时常在报刊上见他的作品和他在《北京文学》编发的作品。白连春的作品,就像他的命运,有小草被石板压住时的沉重与艰辛,有小草破土发芽时的顽强与坚韧。既听得到来自泥土深处的疼痛呻吟,也看得到挺立风雨的倔强身影。

    也听说过他身体不好,但怎么不好,也没细问。因为,我们不是朋友,不可能为一个只有一面之交而且三句话都没说上的人去多问什么和担忧什么。如今忽然在媒体上连篇累牍地看到白连春得了艾滋病、讨要借给堂兄的30万无果的消息时,我才开始留意白连春的过往,搜索白连春的线索,一个较为清晰的白连春才在我的心里变成一根尖锐的刺!扎得人心一阵一阵疼!

    一个如此优秀的诗人为什么命运如此多难?

    一个如此善良的作家为什么人生如此伤残?

    在他的《只要被打碎,我就随风飞》一文里,我看到了一个诗人带血的命运和闪光的品质。在那个全中国都贫穷得面黄肌瘦的年代,他出生时,正好一个鳏寡孤独的老石匠在看电影时被蜂拥的人群踩死了,落后愚昧的村民便认为他是老石匠投胎,父亲怕他克死家人,把他丢弃在荒郊野外。幸好心地善良的祖母把他捡了回来,把他养大。命运奇怪的是,曾经是弃婴的他,9岁时也捡到了一个弃婴,而这个弃婴却被人卖了。也许是自己悲苦的命运唤起的大善,年少的他视这个弃婴为亲妹妹,只身寻找了半年。直到30多年后才找到。没钱读书,他自己捡垃圾卖。家里不让读,他就跑到老石匠的坟地里就着萤火虫的灯光读。俄极的时候,他就吃老石匠坟头上的草和土。走投无路时,他曾经投河自杀。后来他当了兵,认了一个妹妹,可这妹妹又被人拐卖了,为了寻找这个被拐卖的妹妹,他风餐露宿地在河南整整找了三年。三年里,他一无所有,只能靠卖血维持路费和生计。而正是这三年的卖血生涯,埋下了艾滋病的祸根。

    再后来,他打工、流浪。

    再后来,他写诗歌、小说。

    再后来,他有了功名,被《北京文学》聘请为编辑。

    但没上过什么学的他永远是居无定所,漂泊无根;永远是来自乡村的一个流浪者;永远遭受着城市的冷漠和歧视。尽管他的诗歌和小说写得那么的好。尽管他对这个世界和社会那么的热爱和友善。

    像一颗草,他被风吹,被雨打,被霜寒,被雪压,当然,更被人踩,可他还是凭着顽强的生命和信念在北京扎下了根。尽管根基浅得像沙漠,风一吹,就会被流沙淹没。他还是在《北京文学》及朋友的帮助下,在北京贷款买了房子。本可安身立命了,艾滋病却来了,杀人不见血的艾滋病逼得他只好把房子贱卖,重回故里。卖房的30万,他本应用来治病,却借给了他的一个堂兄。当他躺在病床上等死时,他才知道这30万不该借,于是三番五次地催堂兄还钱,当堂兄还不起时,他便心生悲凉和恼怒,把借钱的堂兄和当中间人的法官堂兄晾晒在了光天化日下,兄弟之间的“战争”由此爆发!

    白连春的博文一出,舆论哗然。人们在同情白连春的同时,对白连春的两位堂兄是口诛笔伐。但我想,这一切的一切,不是他那位借钱的堂兄赖账不还,也不是他那位做中间人的法官堂兄见死不救,更不是白连春编织谎言,全是因为艾滋病惹的祸!因为,根据媒体的采访,那位借钱的堂兄认账,只是一时还不起那么多。从白连春的博文里也可看出,他那位法官堂兄,其实也一直很关心白连春,帮他看病、买房,做了不少事。只是因为借钱的堂兄一时还不起债务,这位法官堂兄才落得过两头做好没得好。

    白连春的行为,也许过激和欠妥当。俗话说,欲速则不达,这样做,有时候可能适得其反。白连春的这种做法,都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无论做什么事,无论对什么人,我们都既要有法律意识,也要有社会常识。否则,就会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但是,站在白连春的角度,我们可以理解,也应该理解。

    白连春之所以连编累牍地写博文,不是为了博得人们的同情、欺骗人们的捐款,而是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痛苦的生命变得相对美好些,当艾滋病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当死神把他拼命地往阎王殿拉时,他只能本能地自救。而最大的救命稻草就是收回自己借给堂兄的那30万,以备后用。当那30万不能如期偿还时,他也没有设身处地的想对方是否一下子还得起,而想的是两位堂兄在合谋欺骗他。这样,等死的他,就想把那钱一下子拿到手,否则就可能拿不到了。想活的他,就想赶快拿到钱治病,以便在这个世界上多一些时日。病中的人,本来就容易脾气暴躁失常,疾病摧残的往往不只是肉体,还有心灵,而一个得了严重的艾滋病的人,在讨债无果时,更容易走入极端。所以,白连春那位当法官的老兄和那位借钱的老兄,也一定要站在白连春的处境和立场上想想。白连春要是不念亲情,就不会把钱借给亲戚。白连春要是不救治等于宣判了死刑的艾滋病,他也不会出此下策。所以,建议那位借钱的堂兄,尽快想办法还上白连春的钱,欠钱还钱,何况是救命钱。这是正理,也是做人的本质。而那位本来对白连春一直很好的法官堂兄,也请念及白连春是一个艾滋病患者的份上,念在你年长的份上,不要计较白连春一时过激的言行,继续做好协调工作,继续做他的好大哥,帮他解决救命之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从善如流,善始善终。别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此时此刻,亲情和相互理解比什么都重要。也许,亲情和相互理解,会是一剂延续白连春生命的良药。好在其法官堂兄非常理智,在其博文里情真意切地表达了要帮白连春继续处理好问题的愿望,白连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在博文里表达了真诚的歉意。

    而社会,也不要一味起哄,不要只当看客。我们现在不是看热闹的时候。我们第一件要做的,是要出主意帮助他们解决问题和纠纷,缝合其亲情裂缝,而不是扩大事态和亲情裂缝。第二件要做的,是拿出我们的爱心来,帮帮我们这位优秀的草根诗人、平民作家。因为,他的艾滋病不是他以身带来的,是我们曾经生锈的社会机器传送带传送给他的。他很无辜。他需要自救。更需要众扶。我们爱心的一点一滴,应该组成新的传送带,把社会的大善、大爱传送给他。这是他所需要的温暖,也是我们这个社会所需要的真情。尽管白连春一再声明他不需要捐款,接受捐款会让他负罪。但钱物,对任何一个病人都是急需的。即便不捐款,我们还是可以以各种方式帮助他、鼓励他、拯救他。即便是一句安慰的话,也能温暖一颗疼痛的心。生命有限,真情无价,无论白连春的堂兄和亲属,还是我们这些看客,都可以用无价的真情拯救白连春有限的生命。用无价的真情拯救有限的生命,是一个社会应有的品质和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