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财通传(上)


                                   一、


林财通,祖籍中国广东汕头潮阳,祖父移居柬埔寨,定居茶胶省,以小生意为业。1927年父亲林钻藩出生,三岁时他的父亲、林财通的爷爷在茶胶省去世。其时,奶奶有一个姐妹从中国来柬埔寨,到干拉省名叫“最突窖”的地方寻找丈夫,发现丈夫已经另娶,并生有一子。她见丈夫已经如此,主动离开再返回茶胶与林财通奶奶同住,两人合作做果条出售,合作时间长达约二十五年。奶奶此姐妹离开她丈夫时,同意抚养丈夫与小老婆生的孩子,这样两个单身女人各抚养一个孩子,直到他们娶亲自立,她们生意的合作才结束。

林财通的母亲身世也比较悲惨。她在中国出生,四岁时母亲乘船过海拜神,在海上沉船遇难。尔后跟随父亲到柬埔寨,定居于茶胶省叫“坡立涝菏”的地方。十余岁嫁入林家。嫁到林家虽然与丈夫恩爱,却不讨婆婆欢心,婆婆认为自己生活很苦,再娶一个家庭也苦的媳妇,会使生活难上加难,因此很是嫌弃,遂至婆媳不和,数次欲将儿媳赶走。后真把儿媳赶出家一次。当时儿媳已经怀孕。周边邻舍和熟人都出面劝说奶奶,使奶奶回心转意,接纳儿媳。不久,儿媳产下一子,即是林财通。其时为1958年某月。奶奶深爱长孙,自幼便一直将林财通携带在身边,至他可入学读书才离开。


                                      二、


林财通父母两人到金边谋生。几年之间,林财通两个妹妹先后出生。父亲劝奶奶出金边跟他们生活。奶奶出金边时动员跟她合作的姐妹一起出来,住在“崩劲光”,那里是贫民最多的地区。奶奶姐妹为了谋生活,与孩子一家搬到堆谷区,摆摊卖米和杂货,生活较好。大约两年后,他们遭遇火烛,全部积储以及房子全被烧光,只好重新回茶胶农村,住在离坡立涝菏十公里的西洼市,摆杂货店。因此,少年的林财通常到西洼这些地方,对它们印象深刻。

1967年,林财通在坡立涝菏读一年级,寄居在熟人的家。在这个寄居家庭中林财通饱受寄篱人下的滋味。每天清晨他起来要打扫卫生,收拾整理床铺等。主人家的孩子却可以睡懒觉,随时可欺负他。吃饭更是被另类对待,总是在别人吃完后他才可以吃。他八岁时跑出金边,父亲将他寄放在戴高乐街一个亲戚家,这家亲戚生活困难,对他更是刻薄。女主人还是个教师,但是性格较为暴躁。一次她不见了钢笔,硬说林财通偷了,林财通说没有偷。她便用打手掌、抽打肉体等惩罚林财通。林财通受不了委屈,私自跑出来流浪,在新街市遇到一个卖水果的小贩,见他一人晚上睡街头便收留他,晚上带回家住宿,给饭他吃,给衣服穿,还要他去柬文学校读书。林财通放学以后上街帮卖货,被亲戚家人发现才知其下落,这时他已经在外流浪了一个半月。父亲将他领回去,重回乡下读书。因为居住地方不断变化,林财通读书质量大受影响,名义上读四五年书,其实折回来不到一半时间。


                                      三、


1969年,越南军队进入柬埔寨边境几省,红高棉起来抵制越南的进入。遇上朗诺政变,柬埔寨全面发生战争。短短几年间,红高棉发展迅速,1975年取得全国政权。他们把金边老百姓赶出金边,到农村种田、挖土。此时林财通以及妹妹在茶胶都被红高棉分到青年队。

青年队的生活非常艰苦。他们一个小组十二人,一队三十六人。林财通时任小组长。青年队活动的地点主要在茶胶和贡不两省,常常是吃在田头,住在田头,顶烈日冒风雨,干的是超重的体力劳动,却常常吃不饱,越到后来生活越苦,不可养鸡鸭,不可以自己煮饭,甚至不可以自己找吃的。几个月没米下锅,见什么吃什么。因为物物质缺乏,加上过度劳累和疾病,青年队里的人死亡不少,每年都死三四个人。人死后马上又有新的人补充进来。

1978年前后,红高棉为了发展人口,采取分配的形式安排青年婚配。婚配的做法,从男青年队中抽一百人,女青年队中抽一百人,各队再分五人一拨,依次进到所谓证婚人面前。证婚人分列两边坐,男的五个,女的五个,当面坐几个是当官的。被抽出配对的青年男女先前大都不认识,叫到名字即出列,证婚人先问男的:“某某,你为什么要结婚?”被问的人回答说为了国家的前途和发展而结婚。提问又说:“你同某某结婚后,如果发现她反对红高棉,你会报告吗?”回答当然是“会!”然后再用相同的句式问女的,回答完以后他们就成为了夫妻。当年的四五月间,那天林财通正在挖土,突然被点名结婚。他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同他结婚的是谁人。女方被点名走出来的是谁,谁就同他结婚。经过上述的问话以后,他就与一个青年手拉手的到证婚人面前。他就是这样被速配形式与吴莲英结婚。吴莲英是青年队的成员,此前他们只知道对方,但无往来。

19788月左右,越南军队打入柬埔寨。红高棉为抵抗越南军队,紧急扩充兵源,青年队的人员首当其冲上阵作战。林财通没有真枪实弹打过仗,多数时间被派运送弹药。印象最深的是他们抗着沉重的弹药通过一片开阔的泥泞沼泽地,每步都深陷过膝,猛烈太阳当头,上晒下蒸,汗水浑身湿透,苦不堪言!他心里动了逃跑的念头,于是偷偷的跟五六个熟悉的人散布,说我们为什么要被他们管着,为他们卖命?在这里如此下去终归一死,不如博一博,找空开溜,或许还能换得一条命。有人附和他的看法,于是在一次作战中他们趁乱逃跑,脱离红高棉。越南同红高棉打几个月以后,最终平定金边以及柬埔寨大部地区。


                                      四、


1979年,林财通跑到干拉省大金欧居住,在那里生活约一年半。此时他全家十多人,维持生活极不容易。他做冷饮卖,兼做用单车送纸张到越南的生意,每天可赚五六钱黄金。但是,由于整个柬埔寨战争没有完全结束,政府还经常抓男子当兵,经常突然袭击的围封市场,在市场中抓人送到军队。林财通常常要躲避,不敢在人多时候到市场。他的太太已经怀孕,他把她放在茶胶乡下。

1982年,他全家从大金欧搬到金边市乌亚西居住。林财通做远途贩运生意,到马德望贩运走私的香烟等货物回金边。如此维持约两年。但马德望比较混乱,红高棉的军人用火箭炮打公路上的车辆,甚至发生火车被烧,死不少人的事情,吓得他不敢再去。他表舅从越南来,表舅会修理手表,林财通跟表舅学修手表,四个月左右就掌握了这门技术,自己立门户开业。他太太在市场摆卖香蕉,也有一定收入,虽然人口多,却大致可够一家人生活。

1987年,他随同别人到国公海边贩运走私货物,每天在盐田坐船出发,在海上走五个小时左右到泰国边境,买货回金边销,两三天做一趟,可以赚一点钱,但是非常辛苦。后来海关对走私抓得厉害,抓到即血本无归。他只好转向做二手摩托车,翻新以后运到越南出售,大约每星期运两辆可赚二两黄金。那时每两黄金是二百五十美元左右。不久越南边关把守加强,再运不过去,卖车生意停歇。

次年,林财通听说挖珠宝可以赚钱,便将做摩托车赚的钱投入挖珠宝,请了几个人跟他到珠山的深山老林,在那里一干就是六个月。他是抱着一定要挖到珠宝才下山的决心去一博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那里自然条件十分艰苦,跟去的人先后病倒,从没有学过医的他买药给他们治,甚至给他们打点滴。他自己病了也同样自己扎血管,打点滴。他们将挖出来的泥土在河边淘洗,从淘洗过的粗沙石中找珠宝,结果干了几个月也找不到一颗珠宝。投入四两黄金,只赚得一两。身上的钱全部用光,无法再坚持挖下去。

这时他已经生了三个女儿,家庭经济负担大大增加,不久儿子也出生,生活更加困难,以至出现断炊的问题。他母亲见状,自己掏钱买一包米送给他们。林财通没有正当事业,每天在市场上做捐客,给摩托车商介绍买主,卖出一辆可以赚得一点介绍费,以此买米买菜供一家人吃饭。但介绍买卖的生意没有保障,因此他们的生活往往是有上顿没下顿。这些日子他非常痛苦,日夜思想怎么能够走出困境。那时柬埔寨的经济环境局限大,没有工厂可以让他去打工,到餐馆打工他又不适应。为生计他绞尽脑汁,却一筹莫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