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走穴”的困境依存

 

   广东省卫生厅去年发布的《广东省卫生厅关于医师多点执业的试行管理办法》，今年1月1日起执行。一度引起社会翘首以待的“多点执业”似乎出现两头翘的局面：媒体热，医生冷。到目前为止广东卫生厅的医政处依然没有听到“楼梯声”，更未见“故人影”。何故？

 

   多方媒体至今依然没有灰心，电话频频，我一再问，“多点执业”还有新闻热点吗？他们说有！可见媒体人的一种敬业精神。在他们眼里，没有人登记就是一个热点！难道广东省卫生厅的“热脸”贴到医生的“冷屁股”吗？其实不是的。有人把问题的结症集中在“副主任职称以上医师可申请最多3处执业点”的关键词上，其实也不全是。

 

    为何出现零登记呢？我们可以从广东省委主办的最近一期《南方》月刊对我的采访开始，大家想一想。

 

    《南方》：人们最近热议医生多点执业，有赞有弹。为了厘清问题，我们可能要回到事情的出发点，广东试点医生多点执业的初衷是什么？

    廖新波：政府目前实施的多点执业试点，一个主要目的是扶持下级医院，实现医疗资源合法有效流动、优化配置；另一个目的是改变过去医生只能单点执业的情况，令他们的“走穴”阳光化。不过，从实施至今，还没有医生到卫生行政部门登记。 

    《南方》：这有点令人意外，是什么原因呢？
    廖新波：事实上，医生“飞行医疗”的情况一直比较多，按我们原来的法律，都属于非法行医，但长期以来禁止不了。这类为灰色收入而进行“飞行医疗”的医生，可能不在乎增加一两个执业地点。另外，合法多点执业要求必须是具备副高级医学专业技术职务任职资格，并在该技术职务上连续工作两年以上的执业医师，还需要经过两个单位认可、出示证明，并在卫生行政部门登记，程序比较麻烦。

    对于多数大医院医生来说，本医院的工作已经满负荷，没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如果多点执业反而要冒很大风险。医生与病人具有联系性，你管的病人多了，时间必定受限，加上距离远，安全隐患更大，所以医生们不热衷于登记。

    所以，我个人的观点是，要达到真正的多点执业，就要参照国际做法，让医生成为真正的自由职业者，通过合同约束。医生在一个地点注册之后，便可以在同一个地区的多个医疗地点行医，不受职称限制，只要是合法的医师，就可以多点执业。

 

    《南方》：但是您说的这种国际做法在中国可能较难实现。大家都知道，中国的医生属事业单位编制，人事制度、劳动制度、保障制度等让其很难“自由”起来，恐怕医生也不愿意为了“自由”失去制度内的种种保障。

 

    廖新波：所以，单项政策的推行，往往会遇到很大的阻力。单是医生多点执业这一政策，就涉及到人才流动、人力资源管理，还有国家编制、政策补贴、政府投入等多方面问题。也因为如此，公立医院管理体制、运行机制和监管机制的改革再次成为焦点。

 

    比如说，公立医院的医生允许多点执业，是否说明这个医院有剩余劳动力呢？理论上可以这样推断。那么，政府该如何补贴这个医院？这是一个问题。另外，目前没有区分第二、第三执业点是公立医院还是民营医院，一个公立医院医生在民营医院多点执业的时候，是一种什么性质的行为？是否是国有资产流失的表现呢？因为政府是公立医院的出资人。

 

    公立医院的医生可以到民营医院执业这个问题，先不说其合理不合理，但我们可以提出来探讨。如果不行，就要制定相应政策来规范。

 

    《南方》：您上面提到，目前偷偷“走穴”的医生其实很多，哪种人占主体？
    廖新波：有能力、走在业界前沿、能解决复杂问题的医生是“飞行医疗”的主体，很多是私人之约、熟人之约，为解决具体问题去的，而不是（因公的）“传帮带”年轻的医生；有些是新技术开展的示范，如示范新的手术器械使用方法，或为企业新产品作推广；还有一种是退休的专家。

 

    对于最后一种，我认为多点执业更应该超前实现国际做法。因为退休的老医生没有固定工作任务的束缚，完全可以开展真正意义的多点执业，而且无需登记，只要双方同意，合同条款明确就可以。但按照目前的《执业医师法》，退休医生没有走完整个申请、登记程序也不能多点执业。

 

    基于以上种种情况，我们的试点还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也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目标。因为相关的人事制度没有改，瓜连着藤，藤连着瓜，从这点可以看出医疗改革之难。但我们还要继续试点，试完再总结。

 

    我个人认为放开是没有问题的。医生在本地注册，经用人单位许可，均可多点执业。无论是政府医院还是民营医院，是否同意本院医生多点执业、允许多少时间用于多点执业，医院的管理者、投资者都有自己的考虑。用人单位本身就有办法约束，不需要卫生行政部门插手，后者只要保证信息、医疗安全即可。

 

    《南方》：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如果达不到您说的真正的多点执业，目前宁可不要放开？

 

    廖新波：（应该不是“宁可不放开”的意思，而是实际放开也不成不了大气候，没有大气候就不会有大“迁徙”）对，宁可老老实实在本单位做，因为现在的骨干在本院发挥的作用，比在基层发挥的作用更大。有经验的医生，专门看一种病，如果到了基层，同一种病的人不会很多。鼓励专家骨干到基层作短期培训可以，让他们长期下基层，不现实。应该是基层医院多派出医生学习、进修，提高本院医生水平。通过医生“走穴”来解决医疗资源均衡，不安全，也不能达到效果，非长远之计。

 

   我省作为全国唯一省级试点，开局就出现这种局面也许媒体很惊讶，可是我一点都不惊讶！早在我预料之中！《南方》月刊引用一条社会调查说：全社会对医生合法多点执业的持续、火爆关注，广东八成公众支持“医生走穴”。注意了，大家关心的是“走穴”，什么“多点执业”就合法化的说法，我一开始就给与否定了！

 

    “医生‘走穴’的困境依存”出自我的思考确实是一种讽刺！《医师外出会诊管理暂行规定》到底还有多少权威性？试想一下：“凡注册的医师在用人单位的同意下均可在注册地区多点执业”不是自我解放了吗？至于医疗责任当然就是医生个人与用人单位共同负责了！“新方案”不是在提倡逐步实现用人合同制吗？一张雇佣合同加上《医师法》就管住了所有的医疗行为，何必用一份毫无约束力的“规章”来捆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