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杨树

七

一九九九年。

十月有个小阳春。和煦的风轻轻吻着我的面庞，撩动着我荡漾已久的心。

武林闲起来有些走火入魔。两个月前，他打工去了。我说他不认识文化，出门在外难处太多。在家千日好，出门时时难，怕遇到麻烦解决不了。但他固执地要去。他说，人人都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到底精彩得如何，他要去看一看，亲自见识见识,以了却一桩心愿，要不然一辈子蹬在火坑脚，连门都没有出过一回，人家会说你是一个火洞宝。

我犟不过武林，同意了他去打工。他和几个同村的农友一起去，据说是去云南的什么地方修内江铁路。可是一去就是两个多月，连信都没有带一个回来过。

我早就想约尚明来，可是起了十多次念头，就是下不了决心，始终存在一种羞耻感，始终怕人家说我偷男人。

但是我实在太想尚明了。两个月来，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辗转反侧，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彻夜难眠。失眠的痛苦印在了我的眼圈上，起了一圈黑晕。我的一个同事发现了，她说我肯定思春了。

一个周末的中午，我鼓起勇气，打了尚明的BP机，并给他留了言：

“树欲静而风不止。等你。速来！洁。”

下午三点，尚明来到了我家。

尚明问：“武林哪去了？”

“打工去了。”

“去了多少时间了？”

“两个多月了。”

听我说武林打工去了两个多月，尚明立马热血沸腾起来，他的脸上顿时红彤彤的。但他始终镇定着，和我拉拉杂杂聊了他最近的所闻所见和所思，用以绵长时间等待天黑。

尚明说，他崇尚绿色。最近他写了一篇《关于“以人为本”和感情生活中的绿色理念研究》的论文，充分表达了他的绿色理念。

尚明说：“绿色是生命的象征，是活力迸发出的色彩，是健康、环保的证明。绿色是激情的，青春的，营养的，安全的。所以有绿色农业，绿色食品，绿色饮料。也应当有绿色情感，绿色恋人。”

尚明还讲了一则“老婆语录”的故事——

有一个县机关的干部下到某镇任副镇长，分管煤矿安全，手中有点小权，便胡作非为起来，青天白日的竟敢拉女人到自己的宿舍里去睡。这一石破惊天的事被某职工发现了，就电话告知了他的太太。于是太太发了一条短消息给丈夫：“允许你喝醉，允许你勾妹，晚上你必须给老娘归位！”太太不但没有醋兴大发，雷霆火号，河东狮吼，反而还放一码。这种反常的现象，不明的人说其宽怀大肚，明眼人一看就可窥其用心良苦——有朝一日老娘“红杏出墙”的时候，你也别忘了放一码！

后来有的人把这一条短消息编做“老婆语录”，传于镇里。

尚明说：“饥荒的年月只讲个吃饱，不讲营养，不讲生活质量。现在民丰物阜，如果再不讲生活质量，那就是对人性的摧残，对社会进步的否定，对美好现实的严重践踏！吃惯了酸菜干巴菜的，梦想着吃一顿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解解谗，吃惯了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又想着吃一顿酸菜干巴菜解解油腻。事物总是普遍联系的，哲学中的对立统一规律也可以用在对生活的理解和实践上。所以现在有‘黄金搭档’。其实感情这东西也象平常的饮食生活一样，它也需要对立统一，也需要‘黄金搭档’。

“饱暖思淫欲。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不管男人女人，自控力差的，就想去及时行乐，寻求一点刺激，寻求一下感官上的满足。于是有男大款‘包二奶’，女大款‘包二爷’。但‘包’的东西铜臭有余而情调不足。再说不论是‘发包方’还是‘承包方’，他们都有可能进行多头营业。所以这是不安全的，没有绿色的健康和环保性。

“今后就是‘性-服务’行业规范化了，‘性-服务’企业依法经营，防病治病的技术先进了，进入‘那地方’也是没有意思的。‘那地方’的人就象一个东西，凡爱的人，只要交了钱，都可以去“啃”一口，有一种吃残汤剩羹的味儿；或象过收费公路，你交了过路费，就可以在路上大摇大摆地跑一样。‘那地方’即使是安全的，也缺乏绿色的生命活力，无法领略那种‘原汁原味’的感觉，上不了‘黄金搭档’的档次。”

“性是生命之光。”尚明说，“合理的、有节制的、有情调的性活动，有益于身心健康，有益于生命的延续。‘性’的问题应当成为一门科学的‘性文化’被人们认同。”

讲着讲着，尚明忘记了脸红，他滔滔不绝，如一个教授在做着他得意的学术报告。

好不容易挨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武林的父亲陪尚明喝了两杯酒。天黑了不多大一下，老人就洗脚睡觉了。孩子们在堂屋里看电视节目，看得津津有味的。我在厨房里做家务。突然，尚明从堂屋里走过来，在我的脸上急不可待地吻了一下。我赶忙轻声说：“慢点给你。”尚明于是很会意地回到了堂屋里去看电视，佯装着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其实我长得并不漂亮。青春靓丽的形容词已经离我远去，少妇的风韵已逐渐消失。女人的魅力随着岁月的流逝渐渐减少了磁性，时间的消磨渐渐地干瘪了我少女滋润的面庞，水灵明亮的眼眸不再惹人，滑腻细嫩的肌肤粗糙了起来。杂笨的农家活磨糙了我的双手，纤纤细手不再纤纤，若隐若现的雀斑已驻留脸上，年龄的印记变成皱纹爬上了额头。当然，才三十多岁，说老我也不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我对美好的感情生活仍然充满激情和企盼。

做完家务后，我把两个孩子招呼睡好，把尚明招呼在二楼上睡。约莫十一二点钟光景，我也上了二搂。我进了尚明隔壁的一间房里。我脱完了外衣外裤，只穿着一个裤头。正要上床时，一只细耗子从床边装有谷子的口袋脚窜了出来。我一脚踩去，正好踩着耗子的尾跟，耗子“叽叽”地叫了起来。我不敢伸手去拿，就喊：“尚明，尚明，快！”我出急得连忌讳喊姐夫名字的事都搞忘了。

尚明倏地起了床，推门进来，帮我的忙拿住了耗子。他捏住耗子的颈部，那 耗 子上气不 接下气地“唧——唧——”叫着，然后他用力一捏，耗子就咽了气了。他推开我刚才进来的门，“呼——”的一下，把耗子甩在了房前的地里。

尚明随手把门关上。车身转来，他看着我，我看着他，我们的眼睛相互交流着，彼此都理解对方的心。他走过来，我双手吊在他的脖颈上。

他慌忙地检查着安全系数，问我：

“老爷和娃儿们睡着了？”

“十一二点了，他们都睡得鼻子吹牛角了。”我说。

他一把把他揽住，把嘴贴了过来。我急切地迎接着他的吻。他吻我，吻我的双眉，吻我的面颊，吻我的颈部，吻我的肩头，吻我的乳房……我站立不住了。他一抱把我抱在了床上……

他继续吻我，吻我的乳沟，吻我的小腹，吻我的腰，吻我的腹股沟，吻我的大腿，最后吻我的……

我的激情被他撩拨得火烧火辣。他陡然间翻过了身，睡在底下，把我掀起来，推着我来了个头尾相调，我吻他的……，他吻我的……我们用我们的行为，在不经意间书写了一个巨大的“互”字——这是所有的成熟男女都愉悦地向往又羞于描述的美丽图景——多么美妙的行为艺术哦！

就象在漫漫长夜里焦急地期盼天明，就象在数九寒冬里急切地渴望太阳出来，就象饿了一个星期的人眼馋着一块面包……

我忍不住了，倏地旋转一百八十度，急不可耐地把我的宝贝紧紧地衔住他的宝贝……

我抑制不住了自己的情火，不停地抽动着，尚明微闭着眼，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约莫十来分钟，他紧紧地抱住我，蓦然间翻了上来，变换着各种姿势，行九浅一深之法，历经了九个回合，……我实在忍不住了。感情的河决堤了。最后我喊了起来，他赶紧用舌头抵住我的嘴……

久旱逢甘露的感觉实在美好，这种感觉是我和武林从来没有过的。

我们终于越过了雷池。

一场欢愉后，我抽泣了起来。我有一种罪错感，我感觉到我好象是偷了姐姐最宝贵的东西。在中国传统的情感文化里，这叫做“乱伦”。

尚明问我为啥哭？我说我对不起姐姐。

尚明说：“哪里的话？民间不是说了吗？‘小姨娘的屁股，大姨夫有一半’呢！这种事可做不可说，再说这是什么年代了？现在不是提倡‘以人为本’吗？

“简直是个死脑筋！”他爱惜地骂我。

我的心情平和了些。我问尚明为什么爱我？他吟颂起爱尔兰一位叫叶芝的作家所写的一首诗：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的痛苦的皱纹……”

尚明说，他最爱我坚韧不拨的毅力，爱我吃苦耐劳和力求上进的品质。他说他早就爱我的了。

“我知道。你写的信我一字一句的认真读了，还好意思讲那年那一次爬天楼的事呢！”我说，“要爱你就好好的爱吧，我让你一次爱个够！”于是我把嘴唇又贴住了尚明的嘴唇，尚明紧紧地把我抱住……

第二天，我沉浸在如痴如醉的的回忆中，激动在飘飘欲仙的美好体验中，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一心陪尚明轻轻松松地好好聊聊。

尚明说，偏村小寨虽然没有城市繁华热闹，但是环保质量高，动植物都是绿色的。

“我就喜欢你这只绿色的‘小鸡’。”他说，“你挺有激情。”

我说：“你白啦啦是个大学生，是个有学问的人，连‘情人’这个词都用不来。”

“对对对，我搞忘了。把你也商品化了。应当叫你‘我的绿色情人’。”他说。

我说：“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你不也是绿色的吗？”

“对，绿色的。我只有你一个。”他说。

“我也只有你一个。”我说。

“说来也怪。”尚明说，“从生物学的角度讲，‘那东西’不过是几块平滑肌构成的，偏偏和你运作起来，会让人无比的销魂。”

我说：“你不是说了吗？——‘黄金搭档’。”

尚明的心和我的相通，我的心也和尚明的心相融。

晚上，尚明在我家又住了一夜……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