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呼,我可怜的劳动者


我坐在书桌前,体会那场大雪过后的感受,思想竟然有些麻木。一个战友打来了长途电话说,某某死了。死的原因很简单,是从建筑工的地架子上掉下来摔伤后,没钱住不起医院,他的妻子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据说狠心的包工头扬言,就是不给他看病,有钱他去买通当地的权力部门,也不会拿出一分钱来,给那个曾经为自己赚钱的劳动者。他称那是一石三鸟,既可以摆脱国家法律对他的制裁,又在权力部门通过事故交到了朋友,还能摆脱伤者对他的追究。死了干净。他说自己,这样才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放下电话,我在心里诅咒了千万次这个缺德的建筑工头。最后只是长出了一气,尽量让自己从这个伤心事里走出来。不久前,我写过一篇散文,是描绘建筑工地的。我把那些劳动者创造劳动价值看作了一幅美妙的图画。因为那些建筑工人感动了我。不仿摘录下来,让大家一起看看那是一群怎样的人。散文的题目我原定为《劳动者》的。后来,我没有这样做,因为我想那个初冬,给我留下的印迹非常深,我就改成了《初冬,我站在建筑工地上》,在文章我这样描写那群人:

那工地,是一锅正在沸点的水。几里开外,那滚滚的热潮便迎面扑来。那轰隆隆的机器声,那吭唷的号子声在风中打着旋儿飞舞着、升腾着,将这块本来平静得有些窒息的土地震撼得浑身颤栗、激动不已

已是初冬的天气,但这里却全然没有一丝儿即将凋零的景象。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鸟瞰,溪流蜿蜓,水声潺潺,广袤的平原和开阔的坡地全被油油的绿色覆盖着,那也许是一株株热烈的的水杉。正在这样的背景下,工地才愈加显得奔放而壮观,数千人的汉子从四面八方抖擞着汇集到一起,一个个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骁勇和剽悍浇灌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他们在建设一所学校。宏伟的教育改革蓝图早已在电视和报纸上描绘的家喻户晓,但是很少有人想象此时此刻在建筑工地上,有那么多年轻的汉子正在那诱人的蓝图上抛洒热汗。

现代化的机械已经在许多方面取代了人,但它最终不能完成一切。在这最关键的时刻和地点,最挺拔最高大最坚强最高尚最有牺牲精神的,依然是他们——浑身粘满黄泥巴的年轻汉子们。

我凝视着那些沉默的人,他们大都十分瘦削,远远地瞥见他棱角分明的脸,几乎没有什么笑容。钢锹在他们粗大的手中显得那样从容而有节奏,眼睛里闪烁着高贵的光芒。面那片贫瘠而又脆弱的地层,危险随时可能在一秒钟后发生。他们的心和地基一起怦怦地跳跃着。总指挥用红笔在简洁的地图上重重一点!一声沉闷的巨响随之划破了天际,轰!年轻的汉子们的神气和自豪裹着泥沙乱石在悲壮的空气里划着美丽的弧线!午夜的时候,汉子们一个个散了架似地互相搀扶着走进了竹杆和苇席搭成的工棚。弹起我心爱的破吉它,喝起我心爱的散装酒!工地呵,工地是男人的战场!是响当当硬梆梆的男人竞技的地方。

在祖国的在大地上,这样场景随处可见,工地上,猎猎招展的到处是男人的旗帜!头顶灰蒙蒙的云层,背靠无限的绿野,脚下是苍茫大地,他们用血汗将蓝图涂抹成活生生的风景。若干年后,人们或许在博物馆里看到他们平凡的工具,当然,人们会在祖国的版图上欣赏到他们用青春和生命雕成的奇迹。

现在,工地上的每一种声音都已经渗透了我浑身的细胞,我常常听得见它们在我灵魂深处发出的悠扬的回响。我颤动着双手,用稚拙的笔把这一切画成一幅油画,并且把它和罗丹的思想者并肩悬挂在一起。那画的名子叫劳动者

记录下那段文字之后,我静坐下来。闷了一壶很贵的铁观音。那茶不是我花钱买的,是我在一个地方采访的时候,一个副县长安排底下的人,送我的伴手礼。说那是县上领导人的一点意思。不拿吧,人家说的亲切,又是陪着笑脸。所以我收下了,收下茶叶后,我没有再去想,县上送我的这些价目不菲的茶叶是怎么来的。而接完战友的电话后,我突然收起茶具,将透着浓香的酽茶,倒进了厕所里的抽水马筒。我的胃里有一种异样的东西泛出来,一直涌到了我的喉咙,苦苦的,酸酸的。

就在那一个瞬间,那些可爱的建筑工人,一个又一个的在我的眼前晃动着。样子依然憨厚。我记起现在的城市里的人们为了房价,正争的不可开交,谁也不会记起那群盖房者是谁。只会咒骂那些黑心的开发商,把房价拉的这么高,而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劳动者,被人们抛到了脑后,或者压根儿就没有记起他们。即便是包工头或者开发商克扣了他们用汗水凝结的血汗钱,旁观者仍旧在忙着自己手头的事情,没有人会去为这些进城务工者站出说一句公道话。

不久前,美国《时代》周刊首次把中国民工搬上了封面,列入2009年年度人物群体,对中国民工的评价更是中肯有加:“2009年中国经济顺利实现保八,在世界主要经济体中继续保持最快的发展速度,并带领世界走向复苏;数以亿计的中国的工人贡献卓著,他们抛妻离子,背井离乡,进入城市里辛苦地劳作,他们坚毅的目光,照亮了人类的未来。

此时记起,《时代》周刊里的话语,让我一阵激动,一阵抽搐,一股酸涩的眼泪爬出来,滑落到我的键盘上,拔动鼠标时,手指不小心点出的页面上出现了一群新浪网友玩了命地咒骂在网上写博客的人民大学的教授郑某,这个闭门造车的书呆子,惹恼了网路上一群时代的叛逆者。郑教授搞了一个《对高额拆迁补偿可考虑征税》的博文。弄的骂声四起,虽然文字不多,但网友的骂声足可以让这个戴眼镜的博导,睡不着觉了。一万多次的点击率,骂他的留言,竟然多达三百多条。房屋是老百姓的命根子,你去触动别人的神经,就俩字:找骂。这是一个民生问题,像黑心的包工头,不去救那名建筑工人的生命一样,龌辍的心态,找到不到健康的灵魂来支撑。像一团破棉布一样,被扔到了墙角处,拿脚去踩,流出了许多的汤汤水水的东西,让人有些作呕。

这些建筑群体大多数来自农村,或者是哪些在城市里找不到工作的弱势群体。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撑起了城市的一片天空,成为城市的脊梁,任劳任怨无怨无悔,为城市的变化奉献出汗水和力量。电影《十月围城》里的画页,震撼了多少人的心灵。那群普通的百姓用血淋淋的命,换了一块只是画出来的大饼。是谁画了一个叫幸福的大饼,说是会请人民吃,然后让人民用痛苦埋单。这部电影的编导是有大慈悲的,他用艺术的笔法在社会的骨髓里狠狠地扎上了一根刺。公民的意志和权益在呜咽,社会在变革的过程中逐渐规范和健全着法制,由此而衍生的不公平不公正也扭曲了人的性格,作为弱势群体的民工大而扩之到公民难免会有一种无所适从和无可奈何的生存危机。

刘原在文章中曾经说道:大部分中国人还是没学会如何去做一个公民。他们习惯韬光养晦,习惯沉默,习惯漠视一切不公平的事情……多数中国人都有一种自以为是、井底之蛙的小聪明,这种聪明的特点是小地方很会算计,但于大节处愚蠢得一塌糊涂。当别人受到损害时,自己一声不吭,甚至自己受到损害时,也忍气吞声,以为这样可以避过许多麻烦。最终的结局是,花样翻新的损害继续潮水般袭来,当自己忍无可忍准备反抗时,发现自己只剩最后一个选项:往自己身上倒汽油。我们要学会表达,学会尊重和爱护自己的所有合法权益,唯此,才是热爱自己的生命。只要不轻贱自己,把自己当成狗和奴才,那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够把你当成狗,当成奴才。我们不是动物,不是下人,我们是理应享有阳光、空气和水的公民。

呜呼,我可怜的劳动者。